闻言，向书微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睁得太久，疲惫难耐地眨了下眼，眼皮落下。
视野灰暗的刹那间——
向书微深深地觉得有个人在她的头上敲了一棒。
向书微忙不迭地身子前倾，抓住了裴祈淮的手臂，试图靠和裴祈淮的身体接触，刺激她即将关机的神经。
男人的身体几乎不可察觉地僵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鼠标光标后，是一串乱码。裴祈淮的语速略快。
“干什么，松开。”
向书微晃了晃脑袋，一是摇头拒绝，二也是试图赶走自己脑子里的瞌睡虫。
但是——
她真的有点顶不住了。得下一剂猛药，抱着这样的念头，向书微干脆直接把头枕在裴祈淮的肩膀上，迷糊地嘀咕。
“我在听啊……靠近点才能听得更清楚……”
裴祈淮看看向书微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又看瞥了眼电脑屏幕只有两百字的文稿，眸光挣扎，很轻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向书微的脑袋。
“去洗把脸。”
“认真听，不要打瞌睡。”
裴祈淮第二句话的语气染上几分严肃，倒是让向书微提起几分精神，她无奈地站起身，全身骨头都软塌塌，垂头丧气地朝卫生间走去。
草草地洗了把脸，短短走回来的这几步，向书微强烈地感觉，她可以原地睡着。
向书微拖着步子，回到沙发旁，坐下后，极为熟练地抱住裴祈淮的胳膊，头抵着他的肩膀，眼皮半睁半合地看着他的电脑屏幕。
什么字都没看清，但感觉被喂了一颗安眠药。
“我刚讲了什么？”
男人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
哇塞，又被立刻叫醒了。
向书微低声含糊道：
“……你叫我去洗脸。”
裴祈淮面不改色，继续追问：
“洗脸之前呢？”
“……”
向书微埋下头，用额头蹭了蹭裴祈淮的胳膊，软骨头地道歉。
“错了。”
“我白讲这么久了？”
“……”
向书微不敢抬头。她困，裴祈淮也累。但她还是打瞌睡了，把他的劳动成果荒废了。
向书微完全丧失思考的能力。
“……一定要我自己听吗？不是还有你吗……”
裴祈淮沉默，眸底隐忍的情绪困惑又悲凉，垂在键盘上的手，一点点收紧。
听不到裴祈淮的声音，向书微争分夺秒地打瞌睡，混沌的脑子，胡乱地散发思绪。
……
以前都是这样的，她做不完的作业，解决不了的事情，不都还有他吗，哪有像今天这样，她困成这样，还要洗把脸再继续听。
不是有裴祈淮吗。
……
对啊，不是有裴祈淮吗？
一切都可以相信他，一切都可以依赖他，而且爸爸已经答应他们在一起了。
毕业了，他们就结婚。
一毕业，裴祈淮就要娶她向书微。
他妈妈给她织的的红围巾，她都戴了三年，还没有当面感谢过，多不应该啊，不能再拖了。
她要去明海，去看看裴祈淮长大的地方。
还有明海一中。
他们校长是不是把裴状元的照片印在了墙上。还有裴祈淮的那几个发小，她想跟他们见面，聊天。
她想知道裴祈淮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要看裴祈淮小时候的照片，是不是也不爱笑。是胖还是瘦，是不是小胖子。
裴祈淮都不给她看他以前的照片，小气得要死——六七岁的不给，十几岁的也不给。
又不是他以前不好看，她就会不喜欢他了。他现在不是好看嘛，以后继续保持好看就行了，她就会一直喜欢他的。
她是稍微有点颜控啦，那她也长得好看嘛——裴祈淮不吃亏的。
还有，青春期的时候有没有早恋。
虽然裴祈淮自己说，她是他的初恋，但那种偷偷的好感，在那个年纪，他也没有过吗。
向书微保持怀疑的态度。
是他自己承认的，高中的时候，也有不少的女生会对他表示好感，会给他写情书。难道就没有像她这样死缠烂打，走进他心底的女孩子吗？
向书微保持怀疑态度。
……
对了，等他们结婚后，在哪定居啊。京禾还是明海？她都可以，毕竟现在交通很便捷。
对了，她还要问他，二周年恋爱纪念日的时候，他送她戒指，是不是想娶她的意思。
其实当时——
如果他直接拿那个戒指求婚，她也会答应的。
她想她再也找不到，找不到一个会迎合她的天马行空，会包容她的无理取闹，让她足够信任，足够依赖的男人了，除了裴祈淮。
除了他。
她谁都不嫁。
……
向书微的双眼已经完全合上，脑子坠入梦乡，分不清自己在哪里，是什么时候，只觉得自己被熟悉的温暖的怀抱包裹。
然后坠入柔软的被褥，那个温暖却要离开，向书微用力拉住，像以前那样“命令”道：
“不准走，陪我。”
那股温暖重新拥抱住她。向书微觉得自己异常的幸福，好像站在一片白雾之中，她的身体被光亮包裹着。
但白雾之外，是漆黑的阴冷的。
向书微疑惑地认真张望，陡然看清白雾之外，成片漆黑的墓碑，她背肌登时一阵冷汗，连忙往后退，想抱着原来的温度时，双手却扑空。
白茫茫的雾里，只有她一个人。
向书微惊恐地原地转身，四面八方都是散发阴森幽冷的墓碑，一级级往上，不断叠高聚拢，天空愈来愈窄，直到完全不见，漆黑一片。
向书微面无血色地身体颤抖着。
骤然画面一转，漆黑被过分的曝光所取代，向书微下意识抬手遮挡，就听到了刺耳的漫长一声的滴的提示音。
向书微再次看见那幅暂停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还有病床上盖至头顶的白布。向书微的世界，顿时寂静一片，怔怔地站在原地，双眼湿润地看着病床。
兀地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向书微猛的睁开眼，眼前是丝绸的布料，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声音温和。
“吓到了？打雷了。”
听到裴祈淮的声音，向书微浑身的鸡皮疙瘩开始消退，放松地吐了口气，头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缓了好一会儿，劝说着自己不要再去回想刚才的梦境，向书微才后知后觉，疑惑开口。
“怎么突然下雨了？”
向书微背对着窗户，看不到外面的天色，已然一片漆黑。裴祈淮抬了抬放在向书微背后的左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从五点多睡到九点多。
“你已经睡了四个小时了，已经晚上了，太阳下山了自然就下雨了。”
她睡了四个小时？
向书微不觉意外地扭头，看见漆黑的天，又转回来，埋进裴祈淮的胸口。
她睡了四个小时，那他——
“你也刚醒吗？”
“我没睡。”
向书微讶异地仰头，裴祈淮眸底似乎蕴藏着许多情绪，但语气仍是漫不经心的。
“你的床我睡不习惯，所以，放手。
我要回去睡我自己的床。”
向书微看看抱在裴祈淮腰上自己的手，没有一点儿想抬起的欲望，不甚明显地加重力气，箍紧。
“多睡睡就习惯了。”
……不是她不矜持，是追裴祈淮，就是要这个路数，这是她的经验之道。
“婉拒。”
裴祈淮无情拒绝，身子微动，试图起身。
向书微赶忙道：
“我一个人睡觉害怕。”
想到刚刚的雷声，她又补道：
“打雷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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