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闵来了兴趣，“怎么说？”
“长公主的棺椁坟墓一直在镜月城，这于礼不合。”冯宝宝低声道，“她是成祖皇帝的嫡女，又为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陛下登基，理应将她入葬皇陵才是。”
“这倒是个由头，”顾闵点点头，“可叶南雪那丫头，未必会因为这个回来。”
冯宝宝阴测测地笑了：“陛下有所不知，郡主最是思念母亲。当初在镜月城时，老奴听说她每月都要去母亲的坟前上香。如今我们要迁她母亲的坟，她怎么敢不回来？”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冯宝宝继续道，“况且，这也是给长公主脸面。若是郡主不来，外人只会说她不孝。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去‘请’她回来了。”
顾闵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既能逼叶南雪回来，又能把自己摆在一个尊重功臣、礼贤下士的位置上。
“不过……”冯宝宝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
“镜月城的宗主青阳，怕是不会轻易让人动长公主的棺椁。”
顾闵冷笑：“怕什么？朕是皇帝，他一个小小的宗主，还能违抗朕的旨意不成？”
“那倒是，”冯宝宝赔笑，“只是长平王如今在北上的路上，若是让他知道我们要动他姑母的棺椁……”
“住口！”顾闵突然暴怒，“谁准你提那个叛贼了！”他一脚踢翻了面前的火盆，炭火四溅，吓得两个妃子赶紧躲开。
冯宝宝忙跪下：“奴才该死！”
顾闵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让内阁写诏书，朕要昭告天下。就说朕新登大宝，首先想到的就是为功臣谋福，要让身为长公主的姑母入葬皇陵。”
“只是要挑个好日子……”
“一个月后，”顾闵目光阴冷，“朕没记错的话，一个月后的腊月十二是长平王的生辰，就选那日迁坟吧。”
冯宝宝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在那个叛贼的生辰给他一个大礼啊。
“陛下高明！”他叩首道，“老奴这就去办。”
待冯宝宝退下，顾闵看向两个瑟瑟发抖的妃子，突然笑了：“你们说，朕的南雪若是知道朕要动她母亲的棺椁，会不会心疼得直掉眼泪？恨不得立刻飞奔来见朕，求朕不要这么做呢？”
两个妃子不敢接话，只能低着头。
“啧，”顾闵伸手挑起杨妃的下巴，“你说，朕是不是很体贴？专门挑了长翊哥哥的生辰做这件事，多应景啊。”
杨妃强颤着说：“陛下圣明。”
“对了，”顾闵突然想起什么，“让人把这些尸体都扔到城外去。省得脏了朕的眼。”
两个妃子看着那些横陈的尸体，又看看顾闵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暗暗叹息：但愿那位郡主能看出这是个圈套吧。否则，落到这个魔鬼手里……就遭殃了……
他哪里知道，冯宝宝走出猎场后，擦了擦冷汗：还好想出这个主意。若是真让这个疯子去打南周，那才是天大的麻烦。只要能把叶南雪骗回来，他也好早点脱身。这个新帝，一天比一天疯狂，连他这个老人都快伺候不了了。
两个妃子依旧跪在雪地里，看着那些横陈的尸体，又看看顾闵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不由得为叶南雪担忧：这对主仆，一个比一个歹毒。只怕这次，是要给那位远在南周的郡主下一个天大的套了。
可她们又能如何？在这东华城，在这个疯子的掌控下，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
雁州已经下了三天的雪，黎江知也在陈府做了三天的客。
这三天里，陈奕山每日都设宴款待，可对黎江知提的建议，却一直躲躲闪闪，不肯给个准信。直到这一日，一纸诏书传来，彻底改变了局势。
“简直是欺人太甚！”黎江知一掌拍在几案上，“迁长公主的坟？顾闵这个畜生，连亡灵都不放过！更何况还是军功累累的长公主！”
陈奕山正在城内的一处酒楼小口饮酒，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脸色大变。长公主的功绩，谁人不知？如今新帝登基，不思报国，不为百姓着想，反倒要亵渎功臣的英灵？
“走！”黎江知从酒馆找到陈奕山，一把揪住陈奕山的衣领，“回衙门说话！”
州府衙门内，烛火摇曳。
“陈大人，”黎江知目光如炬，“三天了，该给黎某个答复了。是要继续跟着那个暴君昏君，还是跟随长平王？”
陈奕山长叹一声：“我对旧朝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在今日破灭了。”他正色道，“就算被天下人骂作叛臣，我也不能和这样的朝廷同流合污！我愿追随长平王！”
话音刚落，他又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局促：“只是……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下官有个孙女，一直仰慕长平王……”
“住口！”黎江知怒喝一声，“陈奕山，你糊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攀高枝？是对王爷不够信任，还是想为自己寻个退路？”
陈奕山脸涨得通红。
“你给我听着，”黎江知正色道，“王爷不是顾闵那种人。他是建安长公主一手培养出来的，最是知恩图报。你只管开了粮仓，把粮草送去北境。王爷已经安排好了，会调一万精兵驻守雁州，由我胞弟江竹统领。有我胞弟和这些精兵在，顾闵也不敢轻举妄动。另外，你也不会背负什么骂名。这北荣国，早就满目疮痍了，没几个百姓愿意守着这样的国家！”
陈奕山没想到长平王早有安排，甚至还派了黎公的嫡二子驻守，顿时羞愧难当：“是下官肤浅了……”
“我理解你，”黎江知语气缓和下来，“在北荣朝廷的淫威下，人人自危。但长平王为人如何，你还不清楚吗？当年你能做这雁州州府，还不是靠我父亲举荐？我父亲会举荐你，就是因为长公主说你忠厚老实，为民着想，可堪大用。”
听到黎公的事，陈奕山越发惭愧：“是啊，我这些年在雁州为官，时时不敢忘记黎公和长公主的知遇之恩。如今却……却想着这些龌龊心思……”
“知错就好，”黎江知拍拍他的肩，“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消息送去北境。雁州是通往北境的要道，一旦拿下，就等于给王爷打开了一条生路。”
陈奕山似是明白了什么：“所以王爷才会马不停蹄的来雁州……”
“不错，”黎江知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王爷说过，与其让将士们在这寒冬腊月里攻城略地，不如先稳住雁州这个粮仓。有了粮草，北境的将士们才不至于挨饿受冻。”
“这就是王爷的远见啊，”陈奕山感叹，“先顾及将士们的生计，而不是一味地攻城略地。”
“所以说，”黎江知正色道，“你那些小心思就不必再提了。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陈奕山站起身，神色坚定：“下官这就去开粮仓！绝不能让保家卫国的将士们挨饿受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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