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没有……”田大娘想要辩驳。
但陶大娘几人的声音大，而且看到她女儿就摇头，一副她女儿托生在她家真是倒霉的样子，气得田大娘真想拿个大喇叭，告知所有人她没有亏待女儿。
偏偏这时候早市上的人多起来，都听到这话，各自打听，问是哪家苛待自己女儿了。
虽说大部分人都如此，觉得女儿赔钱货，不如男孩值钱。
但他们可不会说出来，因为听闻富户人家，女儿也是宝贝，只有乡下泥腿子吃不上饭，才嫌弃女儿的。
能来早市上摆摊或者买吃食的，多半是家里能稍微有点的，温饱肯定不成问题，他们怎么会承认自己是连饭都吃不起的泥腿子？
司沐颜麻利的生火摆碗筷，也不理会这些事。
虽说今天做足了准备，但她还是没有将三个陶罐都做满，各自都只做了一半。剩下第四个陶罐，她也做了半罐子粥，做的是鸡蛋肉丝粥，跟混沌子粥一样，卖八文钱。是因为有些人并不喜欢吃混沌子，她便想着做个新样子的粥。
便有熟客原本来去匆匆，见到摊位就停了下来，笑道：“昨儿说你们没有桌椅，要我们站着吃，没想到今日就置办了桌椅？”
“是，大哥快坐下，今儿想吃什么？我记得你不爱混沌子粥，今日有白粥肉粥，还有新出的鸡蛋瘦肉粥，来一碗不？”小妹的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而且还记得这位是个熟客。
那中年男人笑起来：“哎呀，你这小姑娘，竟然记得我不吃混沌子粥？”
他身后还跟着个胖胖的男人，立刻说：“你连这个都记得？”
小妹笑眯眯点头：“我记得他不吃混沌子粥，也记得这位大哥你很喜欢吃我们的混沌子粥呢。那今日你还是吃混沌子粥？”
两个男人都高兴了，胖男人便说：“那什么鸡蛋瘦肉粥听着不错，给我们一人来一碗试试。”
“好嘞，你们且先坐下。”
又过来一对年轻的夫妻，小妹忙道：“这位姐姐姐夫，你们又来啦？姐姐今日胃口好吗？我们新出了鸡蛋肉丝粥，要不要尝尝？还是只要白粥？”
小嫂子一愣，笑道：“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姐姐与姐夫这般恩爱，看一眼就记住啦。”
小嫂子笑道：“我还是白粥，那个鸡蛋肉丝粥，给我夫君来一碗。”
“好嘞！”
司沐颜一边盛粥，一边听小妹跟人寒暄。
那两个男人她已经没啥印象了，倒是这小嫂子还稍微记得一些。
是因刚怀孕不久，害喜严重，总是吃不下东西，昨儿说是在早市上逛了一路，啥都不想吃，见着他们这儿有粥，才想要吃一口的。
看样子小妹不仅聪明伶俐说话讨喜，记忆力也非常好，几乎是过目不忘。
生意基本上是一阵一阵的，那会儿摊位前全都是人，一下子卖出去二十多碗，小弟收了十个碗就赶紧背上背篓去洗，这会儿都来回两趟了。
忙活了会儿，客人稍稍少一些，三个人都能轻松些许。
就听到前面田大娘的喝骂声：“你是猪吗？让你招揽客人都不会！”
司沐颜抬头看过去，就见今日田大娘带来的那个姑娘，站在摊位旁边是手足无措的样子。
姑娘原本在擦桌子端碗，旁边放着大盆，盆里是一大早田大娘去提的水，客人用过的碗，就在那个盆里洗了重新用。
本来小妹也提议这么做，如此就不需要小弟跑来跑去的刷碗。
但司沐颜拒绝了，让客人们共用几只碗，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这时候没有一次性的碗，若还要在一盆水里洗来洗去，她实在接受不了。
哪怕这时候的人都是这样，她也没办法接受。
田大娘见客人过来，全都被小妹的吆喝声喊走了，不免心中更气，上前一把夺过小女儿手中的碗，骂道：“真是愚蠢，连吆喝客人都不会吗？你站到前头去，有人来了就喊人家过来吃面，会不？”
姑娘哪里见识过这个？她整日在家里做活，忙完家里家外的，还要给家人做衣裳，爹娘三个哥哥四个侄子，都是她的事情。
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别说外人了，就是自家人，她都没怎么说话。
现在……
她不敢。
但是娘骂得凶，她也不敢不出声，声若蚊蝇：“吃面，大叔来吃面……”
就只张了张嘴，声音是连自己都听不到的。
田大娘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狠狠戳着她的头：“你真的这么笨？你瞧瞧对面，人家就那么会说，你不能学着点吗？”
小姑娘被他骂得眼泪吧嗒吧嗒直落泪，偏偏她流泪，脸上竟有两条印子。
小妹忙活的空隙抬起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嗤笑起来。
“大姐你看到了没，田大娘那个女儿，竟然擦了脂粉。真是笑死人了，擦了脂粉都不好看！”
那姑娘之前一直垂着头，大家也没有格外注意。现下被田大娘一通拉扯，倒是看清楚了，本就黑瘦的脸上擦了白白的脂粉，脸上两坨粉色显得不伦不类。
本来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哪怕不怎么好看，也有稚嫩青春的感觉，可她这般……
唉……
现在那眼泪将两颊冲出两条沟来，就更难看了。
怎么田大娘不觉得吗？
倒是来了个胖胖的妇人，是个熟客，总是在罗婶那儿买包子：“咦，这是小妮？我的妈呀田姐你这是干嘛，把个小妮化成这个鬼样子作甚？”
姑娘羞红了脸，用手擦眼泪，擦得脸上不均匀，显得黑一块白一块。
而周围的摊主早上来得早的，都知道田大娘与司家姐妹的争吵，见状忍不住发笑。
笑得最大声的当然是陶大娘了。
“哎呀我滴个妈呀，真真笑死人了，一早还说人婉丫头妖妖调调的呢，结果原来把自家姑娘打扮成这副样子，啧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地儿，竟然还抹胭脂？哈哈哈真是好笑，人家婉丫头姐妹，那叫啥来着，天生好看？”
旁边卖炊饼的大叔说：“天生丽质。”
“对对对，就是天生丽质，人家长得好看，家里头养得好，可没像是你家姑娘这样，靠着脂粉都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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