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洛霜正在大厨房收拾庄子上送来的秋季蔬菜，因着马上就要入冬了，大厨房要囤的各种菜蔬也越来越多，洛霜的活计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来大厨房这几个月，虽然活计不少，干的也都是粗活，但是伙食好，心情愉悦，洛霜觉得自己这样能过一辈子也挺好。
因着自己还不会掌勺，也只能帮两个妈妈打个下手，这样主子们的赏钱自然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没有了因为打赏不均出现的争端，另外她干活也不藏私，能伸手干的活绝对不偷懒，所以跟大厨房里的人关系处的都不错。
洛霜一边收拾着筐里的萝卜，一边听两个妈妈聊家常，没注意大夫人屋里的洛水姑娘走进了厨房。
洛水是大夫人房里的一等丫头，若不是主子有什么特别吩咐，断不会主动来大厨房这种脏乱差的地方。其实大厨房她们天天打扫，又能有多脏乱呢，不过是人的心理作祟罢了。
厨房管事曹妈妈见是大夫人房里的洛水姑娘，赶紧站起来笑着迎接，“洛水姑娘有事我们外面说，厨房里这污糟地方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说着就把洛水往外迎，也不敢靠洛水太近，怕人家嫌弃她身上脏。洛水并未接曹妈妈的话，而是看着一旁不动的洛霜说，“大夫人寻你，你赶紧收拾一下同我过去！”
曹妈妈见洛水并不领情，倒也不尴尬，这样的事情见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她赶紧抢走洛霜手里的萝卜，挤眉弄眼的催促道，“洛霜！大夫人寻你，你就赶紧去，可别耽误了夫人的事！”
洛霜心里咯噔一下，大夫人又寻她做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爬上心头，但是她不敢言语，只是麻木的卸掉身上的布兜围裙，习惯性的在上面擦了擦已经粗糙的手，默默地跟着洛水去了春语轩。
秋末的风虽然没有冬季的凛冽，但是迎着风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皮肤还是会被割得生疼。洛水还穿着轻薄的裙衫，被冷风吹得有点发抖，但是洛霜却细细密密的出了一身的汗。
春语轩里，刘嬷嬷正陪着大夫人在盘账。
洛霜远远见着大夫人面色忧郁，听说大夫人这次病了很久，具体什么原因也没人知道。她又偷眼看了一眼刘嬷嬷的脸色，看上去倒是如从前一样。
洛霜走上前，跪地行礼，“奴婢见过大夫人！”
以前李氏最怕府里的丫头勾引云泽少爷，对他们基本都没什么好脸色。今日倒是一改以往高高在上的做派，反倒是乐呵呵的向她招手，十分熟稔又亲切的说，“快起来，好久没见你了，走近了，让我瞧瞧！”
洛双一直牢记府里的规矩，她半抬起头，眼睛不能直视主子，垂下眸子，只盯着李氏的裙角不再移动，任由李氏打量。
洛霜自从到了大厨房，穿的都是厨房婆子们统一配发的衣服，之前的丫鬟衣裳都被她收了起来。
一条青色的裤子，一个淡蓝色的小袄，头上简单的一个发髻用银簪固定着。通身上下没有半点首饰，皮肤也不再白皙。靠近了，李氏还能闻到淡淡的油腥味，这让她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哪里还有才进府时候的年轻俏丽的模样，妥妥的就是一个乡下小妇人的样子，短短几个月，没有想到洛霜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李氏非常的不满，但是脸色却没有显现出来。
刘嬷嬷倒是没有嫌弃洛霜的打扮，还是一如从前的走过来，牵起她的手，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摩挲了几下她手上的老茧，然后笑盈盈的拿过一只玉手镯，款式是新的，但是成色一般，作势就要套在她的手上。
洛霜一见刘嬷嬷的做法，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被印证了，不由得心像是沉入了冰湖里，拔凉拔凉的。
一般府里的主子们打赏小厮奴婢最多的都是银钱或是涨月例，就是偶尔赏赐一些物件儿，也都是布匹、衣裳这些实用的东西。
主子赏赐丫头手镯，特别还是玉手镯，这是要给府里少爷提通房的惯例。
洛霜自知这就是自己的宿命，但是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哪怕是最后不成被罚去刷恭桶，她也认了！
洛霜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猛地朝李氏叩了一个头，然后语带恳求的说，“奴婢在大厨房数月，已变得粗鄙不堪，恐不能服侍大少爷，更是入不了大少爷的眼，请夫人开恩！”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几个人都没想到洛霜会是这个反应。通常府里的丫头遇到这种事都会含羞带怯的谢主子恩典，虽然刘嬷嬷知道洛霜并不愿意给人做妾，但也未曾想到她敢如此明确的拒绝。
这岂不是在打大夫人和大少爷的脸嘛！主子被做奴婢的嫌弃，这要是被传出去可没人能丢得起这个脸。
李氏的脸立即就沉了下来，屋子里也陷入了一种尴尬紧张的气氛当中。李氏被气得不言语，洛水吓得大气不敢喘，洛霜则跪在地上发抖。
最终还是刘嬷嬷率先打破这紧张尴尬的气氛，她走上前扶起了洛霜，拢了拢因先前叩头而垂下了的头发，轻声说，“这是夫人的恩典，你先别急着拒绝，先回去好好想想！”
洛霜从春语轩离开后被冷风一吹，感觉心里是无尽的荒凉。她又想起母亲的嘱咐，这辈子宁为农家妻，不做富家妾，不禁又红了眼眶。
云泽少爷人不错，不论是少年一时慕爱也好，还是此生钟情一人也罢，反正那个人都不会是她。给这样的主子做通房，就跟在主人身边养的猫儿狗儿一样，以后能不能有个妾的名分都不好说。
洛霜越想越觉得悲凉，真是同人不同命，她不禁又想起了洛雪，难不成她也要学洛雪一样，既然逃不掉，躲不过，那不如就干脆认命算了！
可是一想到以后云泽少爷娶正妻，她作为少爷的第一个女人，无论自己如何安分守己，也逃不过被针对的命运，洛霜又不甘心就这么认命了。
遇上大度的主母能给自己留个后，然后看着自己的庶子或者庶女憋憋屈屈的过一辈子。遇上善妒的主母，压根就不用想子嗣的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三尺白绫变成红颜枯骨！
这两日洛霜过得很煎熬，心里委屈她不敢在屋子里哭，更不敢在大厨房哭，也就只能躲到这个相对偏僻的柴房里，寻了一个角落才敢抱膝偷偷的哭。
叶云见到的就是正在偷着哭的洛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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