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庄的生活很慢，慢到让人快要忘记，这只是短暂的停留。
闲话家常，也很快就到了晚上。顾曼晴算算，假期的第二天就要结束。按照沈聿修的计划，明天上午就返回桐城，再去她家登门拜访。
夜里的沈庄，尤为迷人。
除了沈聿修一家，其余人都陆续先回去。
晚餐简单，只挑了些清淡的菜式。
饭后，程婉莹拉着顾曼晴说话。
“今天一天很累吧？”
程婉莹是个直接爽快的性格，这一点，顾曼晴之前就有感触。
“不会，我还是第一次过这样的端午。往年在家，都只是吃个粽子就结束了。”
程婉莹温和地看着她，随后道：“我都听聿修说了，原来那时候的小女孩就是你啊。我说怎么感觉看到你，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沈聿修竟然把这事都说了，她一时有些羞赧。
诚然对这事，她确实没有什么记忆。
“你看，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很奇怪。你可能以为天南地北，但其实就在身边。”程婉莹握着她的手，“我也没想到，当时的小顾助理就要成为我的儿媳妇了。”
从程婉莹口中听到“儿媳妇”三个字，顾曼晴的心也跟着温暖许多。
她垂眸，轻声道：“谢谢您，愿意接纳我。”
程婉莹笑得欢：“我和聿修爸爸都不是什么古板的人，说句大话，沈家并不需要联姻那一套，我们呢也就聿修一个儿子。他从小呢性格就冷冷怪怪的，明明是个孩子却总像个老人家，但又冷不丁给你来点叛逆。”
“我时常想，将来要有什么样的人才能‘镇’得住他那性子。他出国那几年，不瞒你说，我心都是慌的。万一给我带回个洋媳妇可怎么办？那我要晕过去的。”
听着程婉莹的话，顾曼晴也跟着笑了。
看来，沈聿修的性格是有点随她的。有些小傲娇，又有些孩子气。
“他有跟您说吗？”
“什么？”
“关于我高中暗恋他的事情。”
顾曼晴垂着眼睑，感觉身边有些安静。
她抬头看去，程婉莹惊讶地捂着嘴，随后便陷入喜悦之中。
“天，真的吗？”她显得有些兴奋，“那你们就是我看的小说里的男女主呢。”
顾曼晴错愕，程婉莹还在看小说？
“妈，您可别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了。”
这时，沈聿修的声音传来。
两人同时看去，就见沈聿修跟在沈诚远背后。
父子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真不得不让人感慨万分。
沈诚远咳嗽一声，转向沈聿修：“你妈妈只要看小说，就不会来烦我，挺好的。”
程婉莹不乐意了，起身道：“什么叫烦你，那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你的被子送到客厅去，你也别来烦我。”
顾曼晴看了眼沈聿修，他倒是一脸习以为常的表情。
“好了好了，孩子们在呢。”沈诚远上前，挽着程婉莹的肩膀，“妈找我们呢，让孩子们先待会儿。好吗？”
闻此，程婉莹也不再说。被带着走前，她还不忘和顾曼晴说一句：“晚点和我说说这个故事，我没听过。”
是说，她暗恋沈聿修的故事吗？
顾曼晴不由笑了，点点头道：“好。”
目送两人远去后，沈聿修才在她身边坐下。
见她们这神神秘秘的模样，他凑前问道：“说什么故事呢？也让我听听。”
顾曼晴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就不告诉你。”
沈聿修一把将她的手握住，眉梢轻动：“不然，我们来玩个游戏。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
游戏？
顾曼晴来了兴趣，压着嘴角的笑道：“好啊。”
说着，沈聿修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草。看上去归属不同的植物，他在掌心将它们排好。
“挑一根。”
顾曼晴算是明白了，他这个幼稚鬼，是想要斗草。这还是小时候在外婆家玩过的游戏，正应了端午的景。
斗草分为文斗和武斗，文斗是比拼谁采摘的花朵种类多。而另一种武斗，就是现在他们这样——比试草茎的韧性。
玩法其实简单，就是草茎相交结。双方各持己端向后拉扯，以断者为负。
“沈聿修，你好幼稚。”即便这样说着，顾曼晴还是仔细地挑了挑，“这个吧。”
看她满脸自信的模样，沈聿修随后选了一个：“别后悔。”
顾曼晴的劲来了，直接上架势：“来吧。”
两人将草茎交在一起，彼此用上力。
这个僵持的过程没有持续多久，沈聿修手里的草茎便先断了。
顾曼晴颇为得意地笑笑，扬了扬手中的草茎：“看来，某人听不到了。”
沈聿修脸上颇为遗憾，悠然叹口气，随后两手一摊：“下次，我去蹲墙角。”
两人正说笑，程婉莹这时回来了。
“聿修，曼晴，来，奶奶找你们。”
闻此，他们将东西收好，随后跟上。
程婉莹只是将他们带到房间，就关上门出去了。
顾曼晴看去，钱瑛的卧室的东西不断多，都是些老式的物件。西边的窗户半开，而她就挨着窗边的圈椅坐着。眉目和蔼，见到他们后便轻轻招手。
“奶奶，好点了吗？”
“好多了，人啊，上了年纪就容易累。”
顾曼晴的心才慢慢地放下，跟着沈聿修在她身边坐下。
钱瑛从一旁捧出一个半大的精致盒子，顾曼晴看去，那也是个老物件，像是紫檀木。做工细致，单层带锁。
而最亮眼的是上面的螺钿，又有翠玉、彩石、珊瑚等。用了雕、镂、镶嵌等工艺技法，配成牡丹花与鸟的图案，色彩富丽堂皇和奇妙典雅。
这放在当下，也是珍贵的物件。
顾曼晴吸口气，继续看去。
钱瑛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两条小小的佛珠手串。看着珠体红润通透，色泽鲜亮，上头似有星辰点缀一般。在手串的收口处，分别加了一颗绿松石。
“这呀，是朱砂供星月菩提。我和你爷爷都是信佛之人，他当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这两串珍贵的手串。他走后，我就珍藏起来。但每次去寺里，我都会带着。”
钱瑛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能给你们，其它就让你爸妈自己准备吧。唯独这手串，希望能把福气带给你们。”
顾曼晴听过但没见过，朱砂供星月菩提存世量稀少。且不说它本身的价值，单就它的由来就已经价值连城。
“曼晴，希望你不会嫌弃。”
钱瑛带着笑，却让顾曼晴心底生出一丝酸楚。
她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样的手串，只怕别人还没有福气拿呢。
“奶奶，我太喜欢了。”
钱瑛将其中一条手串拿出，牵起顾曼晴的手，轻轻地套在她的手腕处。随后，又拿起另一条，穿入沈聿修的手。
“我们呢，都没有什么七七八八的讲究。人跟人，注重的就是一个‘缘’字。聿修这孩子也是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我想，你也是。不用在意外界的纷纷扰扰，只需要在意彼此的心，就可以了。”
顾曼晴嗫嚅，钱瑛似乎意有所指。
或许，是因为白天他们说的那些话。又或者是，因为蒋妙仪吗？
“聿修，你也要记住，一个女人愿意跟你一辈子，是用了毕生的勇气。你要疼她、敬她，让她不会后悔当初选了你。”
沈聿修反手握住钱瑛，又将顾曼晴的手放在上面。
“奶奶，您放心，我们会好好的，一辈子。”
一辈子，会有多长？
顾曼晴不知道。
但此时她知道的就是，她似乎，能拥有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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