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全身散发出一股寒意，像是千年不化的冰雕，似乎把周身飞舞的雪花都冻住了。
他率一队虎翼军将马车团团围住。秦少游抓住他的枪尖轻蔑地笑道：“原来谢大将军亲自埋伏在此，不过在下今日没空与你周旋。”
“将军！”惜云跳下马车，不可置信，“昨日不是说好……”
“住口！”谢珩冷若冰霜，犀利的眼神如刺刀剜在她的心上，“你昨日在满园春演的一出好戏！亏我还真信了你那套红尘女遇情郎的戏码。若非我亲眼所见，岂不是让这两个贼寇从眼皮子底下跑了？”
他身后的兵士穿着她熟悉的虎翼军铠甲，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她羞愤难当，全身摇摇欲坠。原来他从头到尾都没信过她，他在房中与她温言软语的那些话都是逢场作戏，她怎么会当真了？
“我那些话没有骗你。我只想救青罗姐姐。她现在有危险，你能不能放他走？”惜云强忍着眼眶的酸涩，声音颤抖。
“事到如今你还想用这些故事骗我？”谢珩的眼神带着憎恨和绝望。他多希望今日在这里没有遇见她。可她不光停在这儿，还跟这两个萧国探子暗通消息。她分明就是在骗他。
“我告诉过你，你若是安生度日，少生事端，我自会让你在人前享尽大将军夫人的荣华。若是你图谋不轨，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可本将军不是那么好骗的。”
惜云四肢冰凉。她确实瞒了他一些事，可她从来没想过害他。她想救青罗，救他，救祖父，现在还想救表哥。她确实无话可说。
“将军，我不管他们是萧人还是汉人，我只知道他是青罗姐姐的心上人。若是青罗姐姐今天出了意外，我良心难安。”她惨然一笑，“求将军，放了他。”
谢珩全身的血液冰凉，看着她倔强地立在雪地里，脸色惨白，头发、眉毛都覆上了一层白雪。
“你为了一个萧国人求我？”他摇了摇头，心头被刺得鲜血淋漓，手心发软，手中的银枪几乎要握不稳。
“就凭你还想抓我？做梦！”看着这一幕的秦少游怒不可遏，扭头对惜云喊道，“大将军夫人，我看你是识人不清，所托非人。这种男人还求他做什么？”
他又气又急。今日的形势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他带不走惜云。若是让谢珩知道了他们的关系，只怕惜云的处境会更艰难。他只后悔昨晚没有顺势抓了谢珩，亏得表妹还想护着他。
“休得多言！”谢珩怒气上涌，挺起银枪刺了过来。秦少游功夫不在他之下，跳出马车便与他缠斗起来，不分胜负。身旁的兵士都近不了身。
惜云心乱如麻，看着秦少游一脚踢飞了谢珩身边几个兵士，立于马车顶部，眸中一道厉光闪过，微微举起袖管。惜云清楚地看见他袖中隐隐有一道寒光，她心中大惊，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不顾一切地朝谢珩飞扑了过去。
“将军，当心！”
“呲”的一声，一支袖箭射入惜云后背，巨大的推力将她压倒在谢珩身上。
“惜云！”
谢珩和秦少游异口同声地惊呼。
鼻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惜云整张脸痛得缩成一团。谢珩全身发软，扶着她颤声问：“惜云，你怎么样？”
“堂堂谢大将军，居然要靠一个女人来救，哼！”秦少游目眦欲裂。
“你闭嘴！”谢珩扶着惜云的肩，咬牙将箭尖拔了出来，跟他上次在金缕阁密室中的箭一模一样。惜云满头是汗，像一片落叶软软地倒在他身上。
“惜云你先躺一会儿，等我先擒拿这个萧国探子。”
“将军，我昨晚除了放他们走，其他事真的没有骗你。他只想带走青罗。你让他走吧，不能让他们和上官清碰面。回去我再和你解释。”惜云扯住他的袖子，附在他耳畔气若游丝。
谢珩神色有一丝犹豫，可还是一咬牙站了起来：“我不能拿虎翼军冒险。琥珀绝不能放过。”他伸手去捡地上的银枪。
一道尖利的剑锋突然抵住他的喉管。谢珩眼眸腥红，转头望向惜云，满脸地震惊、心痛和不可置信。
“惜云，你……”
“将军，对不住了。我也是迫于无奈。”惜云喘着气，半边肩膀已经被血染红，用尽全身气力抓着那支剑簪刺在谢珩的脖子上，“放他走！”
“好！好！”谢珩气得浑身发抖，脸上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我送你的剑簪，原来是这么用的。真是好得很！”
“快放他走！”惜云咬着唇把剑尖又往下压了压，一颗血珠渗了出来，“你别逼我。”
她无论如何不能让表哥出事，否则怎么对得起娘，怎么面对秦家？还有青罗，她也会痛不欲生。
谢珩铁青着脸往身后一挥手，那队兵士收起刀枪让出一条路。秦少游瞪着他们，看惜云不停地用眼神示意他快走。
他长叹一声，不甘心地喊了一声：“谢大将军，你我后会有期。我要去救我的女人，你也管好你的女人。那箭可有毒！”
“哼，你们一唱一和的，还想继续演戏骗我吗？”谢珩强压着内心的翻腾，语带痛恨，眼中恨不得射出千万支利箭，“我没有这种心都不在我这儿的女人。她敢挡你的箭，你当我不知道她手里有解毒丸吗？”
他的眼神比那支袖箭还要利，把她全身戳得千疮百孔，像是凌迟一般的痛。
秦少游面带忧色地看了一眼惜云，解开套马绳，翻身上马，“驾”的一声急驰而去。
直到亲眼看见一人一马出了城门，消失在风雪中，惜云撑着的最后一口气才缓缓吐出，手里握着剑簪倒在地上，身下一片红雪蔓延。
“现在你满意了？”谢珩看向她的眼神比北风还要冷，比这场暴雪还要冷酷，“我就不该娶你！”
天上阴云密布，雪花前赴后继地往她脸上扑来。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中突然现出那张沐浴着朝阳的笑脸，笑得那么灿烂那么温暖。可惜今后应该再也看不见了吧？
她眼眶中蓄满泪水，可不想让他看见。幸好身下都是雪，她把脸埋进雪里，眼泪和着雪，又冰又咸，在脸上积成了一层冰霜。
“天苍，送夫人回府！把她们主仆二人关进东院。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们出来！”他极力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抹了一把颈上的血迹，毅然骑上马往城外追去。
惜云喉中闷着一口黑血，在寒霜扶起她的一刹那，喷了一地，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小姐，小姐！”寒霜凄厉的哭声迅速被呼号的风雪卷走。天苍提着周家面铺的食盒赶来，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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