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冬日里很冷，
冷到老道士都会时常站在屋檐下看着滴落的冰棱感叹...
至于我么，
自是没那个闲工夫的...
我得砍柴...
也是多亏了在秋末的时候提前适应了砍柴劈柴的路数，
在那个积雪甚厚的凛冬里，却是少走的许多弯路...
墙角的柴火也不再一夜过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总归会留下些许来，
足够道观里一日的用度...
所以，虽然白日里辛苦了些，
晚上睡的却是安稳...
除夕夜那日，
老道士破天荒的没有再让我去砍柴，
而是带着我将道观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个干净...
从前在家的时候，爹娘也会这么做，
此举喻为除尘，
除旧尘，迎新朝...
除夕的晚上，
也终于不是红薯了...
老道士包了饺子，三鲜馅的，里面还加了鸡蛋，
我连吃了三盘，直到撑的有些隐隐作痛了，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筷子...
除夕夜那天，老道士给了我一个荷包，
青布的，没有什么绣线装饰，
里面隐隐约约能捏出来是一些铜钱...
却是没想到，老道士竟还会给压岁包...
我揣着压岁包和老道士一起坐在火盆边，
看着那干柴噼里啪啦的燃烧，
等到一股焦香袭来的时候，再用火钳子将柴火底下的花生给掏出来，
烫的两只手来回倒也舍不得放下，
趁热剥开，两颗小火球一样的花生米丢进嘴里，
又烫又香....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反正没守完就对了...
梦里的老道士没有那副总是冷冰冰的样子，
却是有些慈眉善目...
甚至还会像我招手：
“来，给你做肘子吃...”
我是被这一幕吓醒的，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的屋子里了，身上的棉被盖得好好的，
床边的炭火尚未熄灭，还是暖洋洋的...
这...怕不是老道士真的改性了？
带我小心翼翼的拉开房门，
看到屋子门口那柄熟悉的砍刀之时...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饺子...
早上没看见老道士，但是饭堂里留了早饭，
还是红薯咸菜，但是多了个鸡蛋..
那鸡蛋白水煮的，尚且还有些余温，
好歹没有让新年的第一日过的太过苍白...
砍柴的日子持续到了春日，
冰雪消融，柳树抽芽的时候，
门口的砍刀变成了背篓...
这一次，老道士没有让我一个人干活了，
带着我去后山里找药材..
我有些不解：
“咱们又不是开医馆的，找药材做什么？”
老道士头都不回：
“卖钱，吃饭。”
“.......“
也是，这道观里就我们两个人，往日里也没有什么人来，
当初也不知道我爹娘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这么冷清的地方，也亏的他们放心将我留在这里...
道观前面往日里也会种些菜蔬，
我和老道士两个人吃是够的，
可米面之类的确实没有，想必其他一些用度都是自行采买的...
至于采买的银钱么...
我看着身后空荡荡的背篓...
然后认命的跟在老道士后面学着辨认药草...
老道士只带了我三天，
三天之后，门口就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背篓了，
每日把背篓装满下山，
再由老道士挑拣里面的东西，将能卖的找出来...
不能卖的...
就自己煮了吃...
药草么...
权当强身健体了...
说来也怪，自住进道观之后，我便再没有生过病，
便是风寒咳嗽都没有...
甚至到春末里，
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衣裳，却是短了大半截...
因为自幼体弱，吃饭不多的缘故，
我的身量要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上许多，
家中知晓我要留在道观里，不常看见，
所以衣裳都做了大了些，甚至袖口裤脚处都留了些料子缝着的，
为的便是万一长高了，还能有的穿...
可那些留着的地方，在冬日里就给放出来了，穿的却是刚刚好，
谁知只一个冬日过去，
我竟长的这么快...
衣裳短了，
半截手腕露在那里，
倒是不影响干活...
只上山采药的时候，遇到一些茎藤带刺的草木，难免被划伤一些细密的血口子...
没几日，在我早上开门找背篓的时候，
背篓里却是出现了一套新衣衫，
甚至还有新鞋袜....
我欢喜的拿进了门，穿戴好之后，却是出奇的合适...
晚饭的时候，我给老道士夹了一块咸菜：
“谢谢你。”
老道士没说话，自顾自的啃着红薯...
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谢意没有得到回应而沮丧，
相反，我很开心...
相处久了，我便知晓，
老道士是个外冷心热的...
脸上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熟人最好也别来靠边的样子，
但这不妨碍他很好...
从初来打水时的颤颤巍巍，
到如今穿梭于山林间的健步如飞，
还有那苦涩难咽的各式药草，
被老道士做成各种腌菜、拌菜、炒菜、煮菜...
总归吃起来却是有几分意外的爽口...
便也是这么多的草药吃下去，
天热之时便没有那样的烦闷难忍，
做体力活时也不见那样的气虚步悬...
我知道，从前种种，都是老道士在帮我，
帮我从那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变的和普通人一样，
甚至变的更好...
我不知道老道士的来历，
父母放心将我交于他，自有他们的道理，
且我也如愿的，和渐渐和普通孩童无异....
这样对我来说便是满足，
其他的...
至少暂时是别无所求的...
所以，撞破老道士的秘密，实属无意...
若说的准确些，倒不是我主动撞破的，
却是那只水蛇找我帮忙的...
....................................
因为白日干的体力活着实不少，
我也没有晚睡的习惯，
自是饭后洗漱，便早早上床睡觉的...
老道士自也是乐得看我如此，
对此，也从没有打扰我休息过...
可那天晚上，我却是被喊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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