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良、大林带着韩青云、吕富贵，去了山寨储藏财物的山洞。
大概山寨这几年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整个寨子搜出来的银子和银票只有四百多两。
粮食大概有三千斤，另外还有一些首饰、纸笔之类的。
加上今天他们分的二百七十多两，整个山寨才堪堪七百两银钱。
这不对劲。
这帮流寇在这普录山上作恶多年，抢的还大多是富商，他们的积蓄绝不止这些。
哪怕这几年很多商人避开锦程县，看山寨里的摆设和外面坑内的尸体数量，他们也不可能只有这些东西。
不提其他人，就是乔炳，都不可能只带了七百两银子。
韩青云和吕富贵早在那些贼匪坦露过往时，就知道这事必有阴谋。
县衙对这些流寇的态度，也说明匪徒与官府的人关系匪浅。
下面的人未必清楚，但他们的领头人梁大鹰一定是知道的。
不过韩青云和吕富贵可不想管这里面有什么阴谋，他们只是一群逃难的，并不想知道太多秘密。
吕良也找到了装有严大虎几人户籍的包袱。
正常情况下，无论是乔炳还是在这些山匪，这种东西都不会留下来。
但严大虎他们的户籍，被缝在一个狐狸皮缝制的小包内层里。
王贵去年帮一个大户人家做狐狸皮斗篷，还剩下一块皮质不太好的材料，那大户人家就留给了王贵。
王贵手巧，用剩下的狐狸皮缝制了一个小包，里面还做了夹层。
他们一行人从近陵镇逃出来时，担心下雨会打湿户籍，就都放在那皮包里。
只有吕良习惯了随身携带重要的东西，才避免了被乔炳一并顺走。
韩青云看着那狐狸皮小包，暗赞王贵真是个人才，这手艺不比前世奢侈品包的高级匠师手艺差。
那包做的极其精美，难怪经手的人都没舍得扔。
几人点过山寨里的东西，就听见不远处山洞里女子的哭声。
哭声悲切，让人听着心酸。
她们大概是要把这些日子来受到的委屈，都哭出来。
吕彦彦和秦玉如本来还一直劝说并非她们的错，不应该为了别人的错自残。
后来她们也不劝了，只跟着一起落泪，一起痛骂那些畜生。
从这些人的哭诉中，她们得知，这些人大多都被抓来不到一年，再早一些的女子们大都死掉了，且都死得很惨。
在这里待的时间最短的，是那个年轻姑娘，名唤真真。
她没有说姓氏，吕彦彦她们也没有问。
真真才十七岁，一个月前她与新婚夫婿回娘家，途经锦程县时被匪徒抓来。
可笑她那夫婿丢下所有行囊，并把她也推下马车，驾车逃走。
匪徒们见他识相，就没去追。
可怜真真却被带回山寨，从此不见天日。
“渣男。”吕彦彦恨得咬牙。
待的时间最长的，是兰娘。
兰娘是临县一个商户之妻。
五年前，她家举家去临安府定居，被匪徒抓住。
她的公婆、丈夫、她年仅六岁的儿子，连同他家五个家仆，全部被杀。
兰娘求死不成，只能趁歹人不注意，用石头划花了双脸。
那些山匪本想杀了兰娘，可他们那个叫梁大鹰的首领，从她家的账册里发现兰娘擅理财务，便让兰娘留下给他们打理账目。
可兰娘怎么会给仇人管理账目？更何况这些都是抢劫来的黑心钱。
梁大鹰便让下面的人，从山洞里揪出一个“不听话”的女人，当着兰娘的面，割了那女人的舌头，弄瞎了她的一只眼。
兰娘当时都要吓晕了。
她觉得是自己的原因，才让那个可怜的女人受到这种非人虐待，便答应了梁大鹰的要求，让放了那个女人。
可那个女人最终也没活成，她故意往梁大鹰身上撞，被梁大鹰一刀捅死。
兰娘至今都忘不了，那个女人完好的那只眼睛里，在临死前全是解脱。
后来的日子里，兰娘才知道那些匪徒以虐杀为乐。
被他们抓回来的人，无论男女，只要稍有反抗，都会被凌虐的很惨。
他们就是一群变态！
她曾幻想，或许有一天官府就会来人，把这些恶人全部抓起来杀了。
可随着像她这样被抓来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官府的人却一直没有来。
她也渐渐死了心。
三年前，梁大鹰派出去的探子回报说，有一只大肥羊过来了，但是来人里有很多好手。
梁大鹰便带了山寨里的人倾巢而出，只留下几个人看管她们。
兰娘觉得机会来了，她想先找到钥匙，把山洞里那些可怜的女人放出来，然后她们再逃出去。
可那个叫林三七的独眼龙，看她看的很紧，她根本没办法拿到钥匙。
但那天还是她到山寨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因为那天出去的两百个匪徒，回来的还不到一半。
那个亲手杀了她全家的梁大鹰，也死了。
她当时就忍不住大笑，被林三七狠狠打了一顿。
梁大鹰死后，林三七从她那边拿走全部账目，让她以后不用再管账目了，只负责给山洞里的女人送吃喝就行了。
兰娘终于不用再对着那些黑心账目了。
她力所能及地照顾那些可怜的女人，给她们喂吃食，清理身体，陪她们说话，让她们再等一等。
可她们始终没有等来救兵。
兰娘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年轻的生命，消逝在这罪恶的山寨里。
这些匪徒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他们讨厌累赘，也知道自己注定不得好死，所以他们也绝对不要后代。
这里的女人，只要被发现怀孕，就会被拉去杀了。
几个月前就有一个女人，因为身形偏瘦，怀孕几个月都没被发现。
兰娘知道，但她救不了那女人。
她只能盼望在那女人被发现怀孕前，能有人来拯救他们。
可两个月前，那个女人还是被发现了。
当时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她说她知道孩子是谁的，她求那个孩子的父亲，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可那个男人捅了那个女人的肚子。
她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无非是为了让孩子能生下来罢了。
但这样留着肮脏罪孽的血脉，要他何用？
……
兰娘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流光了，可是今天当她把这些年的经历说出来时，她的眼泪就没断过。
周围的哭声，在兰娘沙哑的声音下渐渐低了下来。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洞内才归于平静。
吕彦彦走出山洞，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的时间，外面的阳光还是很炽热。
可这样炽热的阳光下，吕彦彦却觉得全身发冷。
洞外站着韩青云等人，山洞带些回音，尽管女子们的声音并不大，可他们还是听得很清楚。
看到吕彦彦苍白的脸色，韩青云和吕富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些女子的遭遇让人同情，可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做？
不可能带那些女子回去。
她们经历长时间的折磨，体力上就不适合跟他们日夜不停地赶路。
而且这个世间对女子的名节，苛刻到令人发指。
他们不会瞧不起这些女人，可村里人呢？
即使村里人同情他们的遭遇，可根深蒂固的思想，依然会让他们觉得这些女人不干净。
任何一个探究的眼神，都有可能逼死这些本就身心脆弱的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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