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慢慢向前跑着，素简百无聊赖地躺在车厢里。
她随意找了个话题，问道：“不知周掌柜的易容术师承何方，竟然能让一个中年汉子变成清俊后生，咱们在八仙楼打那么多次照面，我竟没能识破。”
周掌柜挑眉，笑道：“可能我这张脸长得俊，别人不好意思细看？”
素简毫不犹豫地爬起身掀开帘子，直接凑近了瞧——
周掌柜不闪不避，笑着侧过头放任她瞧。
他的脸分外俊秀白皙，也只有当素简凑近了瞧，才能清楚地看见他额角有一道极细长的疤，从耳后蔓延到右侧额头的发里。
那道疤比脸的肤色要更白一点，显然伤口不深，且愈合得极好，长在他脸上竟也不违和。
“你易容术比我厉害，这疤做的也真好。”素简赞叹着躺回去，还是技不如人啊。
八仙楼的周掌柜，灵堂前戴面具的黑衣人，还有现在给她驾车的、笑如春风润雨的俊俏公子，竟然是同一个人。
周掌柜很爱笑，也许是习惯了八仙楼掌柜的身份，笑呵呵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现在看到的脸才是真的，周掌柜的脸才是易容？”
素简更加肃然起敬，道：“那你也太厉害了，每天迎来送往，居然没被拆穿。”
周掌柜回道：“因为八仙楼周掌柜的脸，是用真人皮剥下来，再加工做成极薄的一片，肌肤纹理都不会漏破绽。”
素简有些震惊，继续追问道：“……把别人的脸皮扒下来，修修剪剪，再戴到自己脸上？”
周掌柜道：“不错。”
素简不能理解这项手艺，直白地问道：“不嫌晦气吗？”
周掌柜顿了下，又道：“……也还好。”
“懂了！”素简总结道：“你也觉得挺晦气的。”
俊秀年轻的周掌柜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不管素简说什么，周掌柜都不肯搭理她。
二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到了周掌柜口中的清泉山庄。
庄子很僻静，四周竹木环绕，庄内建筑却很是清幽雅致。
素简跟着周掌柜走进山庄，只见亭台楼阁与回廊曲桥相映成趣，瓦当檐下放着大青花瓷缸，缸里养着睡莲和游鱼，颇有江南的风韵。
穿过精心打理过的庭院，素简终于进入大厅。
周掌柜命人奉上茶水，便去请他主子了。
侍从送完茶水就退了出去，只留素简一个人拘谨地坐在那儿。
茶自然是不敢喝的，她的目光状若无意地扫视厅内陈设，勉强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这庄子不常住人，但周掌柜的主子一定很有钱。
“有客前来，未能远迎，还请素简姑娘见谅。”一道温婉动人的声音忽然传入耳中，独属于女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厅堂。
素简急忙站起身来，向着声源处行了一礼，口中说道：：“不敢不敢——”
她略微抬头，想要看一眼周掌柜的主子究竟是何模样。
然而，当她的视线与眼前的女子相遇时，整个人都不禁呆住了——
眼前的女子面容姣好，肌肤胜雪，眉如远黛，眼似秋水，唇不点而朱。
美貌达到一定程度时，会让人无视年纪的。
迎面款款而来的倾世佳人，不过一袭淡紫色绸裙，腰间系绛色绣花带，发髻上别一支紫玉珠钗，两朵绢花与流苏步摇相互映衬，恍若神仙妃子。
素简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素简姑娘无需多礼，快请坐吧！”直到对方再次开口，素简方才回过神来。
素简依言坐下，却更加拘谨了，求助地看了眼站在美人身后的周掌柜。
周掌柜目不斜视，安心地当个木头庄子。
素简不自觉放轻了语调，道：“不知美人……夫人怎么称呼？”
美人抬眸看了她一眼，素简觉得整个人都酥了，不敢开口说话。
美人看着她，笑得很是温婉，道：“素简姑娘已经见过妾身的两个女儿了，竟不觉得眼熟吗？”
素简终于从她令人惊艳的容貌中回过神来，细看了下眉眼五官，确实有几分熟悉——
她脑海里闪过淑妃与宁王妃的容貌，眨了眨，对眼前这位美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美人笑问：“看来素简姑娘猜到了。”
素简忙又起身行了个礼：“素简见过孟夫人。”
沈娉婷笑道：“可别再行礼了，看来易安没告诉你，今日是妾身邀你相见了。”
“易安？”素简看了眼周掌柜，狐疑道：“他？”
“不错，正是在下。姓周，名掌柜，字易安。”周易安终于从沈娉婷身后站出来，对素简笑道：“为何在下的名字这么好听？夫人给取的。”
“……没人会真取掌柜这种名字吧。”素简嘀咕着，惊讶地问道：“周兄是八仙楼的掌柜，夫人是周掌柜的主子，那夫人岂不是八仙楼幕后的东家？”
若是如此，那孟家简直富可敌国。
“妾身一介女流，哪有那么大本事？”沈娉婷向她解释道：“八仙楼乃京都第一楼，没有哪家权贵能独吞，背后东家有八位，妾身占的份额最小。”
周易安转了下长笛，补充道：“在下占的份额比夫人略多些，你也可以称本掌柜为东家。”
素简却不想同周易安再掰扯下去，开门见山地问沈娉婷，道：“不知孟夫人所为何事，让周兄将在下带到此处？”
沈娉婷笑了笑，拿起茶盏轻呷了口茶，道：“原本是想同素简姑娘做个交易的，妾身恰好知道一桩旧事的秘密因由，想助素简姑娘报仇解怨……”
素简谨慎道：“我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沈娉婷叹了口气，道：“原想借素简姑娘三年自由，护持妾身困在深宫的女儿健康无虞，可素简姑娘聪慧，想必报仇一事也有自己的打算。”
素简又谨慎地问道：“那现在呢？您是怎么想的呢？”
沈娉婷温声道：“现在是妾身有事相求，素简姑娘可以大胆谈条件。”
素简毫不犹豫地道：“可以拒绝吗？我不想去宫里，一天都不想待那儿。”
沈娉婷不禁苦笑，道：“素简姑娘才去一趟宫里，就深恶痛绝退避三舍，妾身的女儿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素简犹豫了下，商量道：“在下不必进宫也能给淑妃娘娘看诊，在下已经将调配好的药托师弟带着——”
素简一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那便宜师弟今天去找路小白了，打算让路小白陪着见一见孟夫人。
既然孟夫人在这儿，那乌木去孟府岂不是跑空？
“素简姑娘？”沈娉婷见她一时走神，轻声唤她。
素简回过神来，起身恭敬地向沈娉婷行了一礼，道：“夫人，我们还是谈交易吧。我虽不能进宫为淑妃娘娘诊脉治病，但我师弟乌木同样师承恩师柳云，在制毒解毒方面的造诣尤在我之上，愿为夫人驱驰。”
“哦？”沈娉婷微微挑眉，问道：“那你的条件呢？”
素简认真回道：“请夫人助素简报灭门之仇，助我师弟乌木青云直上，做天子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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