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楼的所有姑娘在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里就集结完毕。
“二位主子，人都在这儿了！”管事妈妈讨好地对李元祁、连蓉蓉二人说道。
李元祁给了管事妈妈一个满意的眼神，而后才缓缓起身，开口问道：
“谁是琉璃，站出来！”
连蓉蓉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神色慵懒，似乎对眼前的事情并没有太过在意。
可当李元祁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鸳鸯楼的姑娘们可都是一脸的紧张。
队伍中有几个略微年长些的女子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连蓉蓉寻着那些目光望去，那角落中站着的正是今日去过明月堂的姑娘。
两息后，琉璃小步从后排走到前面，双膝跪地，双手相叠，对李元祁和连蓉蓉行了叩拜礼。
“你就是琉璃？”李元祁俯视着面前这个纤弱的女子，眉头不由得微微蹙起。
“是。”琉璃应道。
“起来说话。”李元祁声音虽冷，却还算客气。
可饶是如此，琉璃却依旧跪在原地不肯起身。
“王爷让你起来回话呢，还跪着做什么？”连蓉蓉的声音很轻很柔，倒是与李元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属下不敢！属下自知犯了大错，甘愿受罚。
只是今日去明月堂之事乃是我自己的主意，与鸳鸯楼的其他姐妹无关。
还请主子不要迁怒她人。”
连蓉蓉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看来这琉璃是误会他们的意思了。
不过也难怪，谁让李元祁整日里都顶着一张化不开的冰山脸。就他那表情即便是要做好事也得怕人吓得够呛。
“让你起来就起来，别怕，没人要惩罚你们！”连蓉蓉起身走到琉璃面前，伸手将她扶起。
琉璃抬头，对上连蓉蓉的目光，这一刻，琉璃的心中仿佛安稳了许多。
这是她第二次看到连蓉蓉，上一次不过就在一个时辰前，可那时的她太慌张了，甚至没有看清连蓉蓉的面容。
而此刻再看，琉璃才意识到这位名动圣都的祁王妃到底是怎样的神仙人物。
“今日为什么要跑？”连蓉蓉轻声细语的问道：“是因为这个吧？”
玉佩在琉璃的眼前晃了晃，而琉璃则本能地浑身紧绷起来。
“你怕我？不！不对！你怕这玉佩上的图案？”连蓉蓉虽是问句，却俨然已有了答案。
“王妃恕罪，属下真的不知殿下就是鸳鸯楼的主子。但是王妃，属下去明月堂绝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想要……”琉璃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想要什么？”连蓉蓉引导着她继续说下去。见琉璃不语，连蓉蓉又开口猜道：
“想要学一技之长，为自己赎身？”
“赎身？”听到这两个字，琉璃的神色忽然变了变，那神情不似寻常风尘女子听到赎身时的激动和期望。
反倒有些无奈与讽刺。且不仅是琉璃，在场的所有女子在听到赎身二字时露出的都是一般无二的神情。
连蓉蓉心细如发，一眼便看出了问题，她转向管事妈妈，冷声问道：
“怎么回事？”
管事妈妈看了一眼毫无作为的祁王，知道这位惧内的主子也指不上，索性便对连蓉蓉和盘托出了。
“回主子的话，鸳鸯楼的女子根本就不能赎身。一入鸳鸯楼便注定没有回头路！”
“为什么？”连蓉蓉本能地问出三个字，但很快就被自己蠢笑了：
“是啊，这样机密的间谍组织，上位者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们离开？”
连蓉蓉这话听在李元祁耳中总是有那么几分危险。李元祁很识时务地把锅甩给了老子：
“这可不是我定下的规矩，是你公爹那糟老头子！就他不干好事！”
“确实不是好东西！”连蓉蓉翻了个白眼，随口应了一句。
站在二人对面的众女子都惊呆了，他们这是再骂陛下吗？疯了不成？
此时，御书房内，老皇帝接连打了两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倒也没想过是两个不肖子孙在“想念”自己。
“既然不能赎身，那你还去明月堂做什么？”
连蓉蓉再次看向琉璃，其实她心中已有了答案，只是有些猜测还是要由本人确定才是。
琉璃沉默了，在场的所有女子也都沉默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所有人都知道琉璃的打算，而那打算也是她们中许多人的打算。
只不过，琉璃更勇敢，她真的去做了。怪只怪时运不济，竟然撞到了枪口上。
其实除了鸳鸯楼几个段位最高的掌权者外，其他女子并不知真正的主子已经换成了祁王。
这才有了琉璃前往明月堂，撞上连蓉蓉之事。
“别怕，你既然去了明月堂，那也算我明月堂半个弟子，有我在，不用怕！”
连蓉蓉轻声安慰着琉璃，琉璃眼中的闪躲也渐渐消散。
“好，我说！我想离开鸳鸯楼！”
琉璃的声音中透着坚定，和她先前的怯懦简直是大相径庭。
“半月前，我爹过世了！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可因为我的身份，我连爹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如今的我，不过是鸳鸯楼的一个弃子，对外我是过气的花魁。
对内，我也早就没了利用价值。身如浮萍，毫无意义。
当初来到鸳鸯楼便是为了筹钱给爹爹治病。可如今爹爹死了，我却还得活着。
但是王妃，我虽想离开这里，却从未打算背叛主子。
我只是想要换种活法，换一种不是行尸走肉的活法！”
琉璃的话让在场的其他女子都不禁动容，而连蓉蓉也感受到了众人深深的无奈。
她转头看向李元祁，轻声问道：“你怎么看？”
“都听你的！”李元祁对于鸳鸯楼的处置没有任何异议。
事实上在他爱上连蓉蓉后，便忽然意识到原来女子可以不是男人的附属。
而当女子真的独立且强大时，那种光芒和魅力更是分外夺目。
因为连蓉蓉，李元祁能够感受到世间对女子的不公本就是个错误。
这也是李元祁回到大晟却从未起用鸳鸯楼的原因之一。
“当真交给我处置？”连蓉蓉再次确认。
“当真！”
“好！”连蓉蓉转向众人，开口道：
“从今日起，鸳鸯楼不再强制诸位的去留。但有一点，若要离开需得把此间的秘密都吞下去。
我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我懂得你们的不易，但在我心中，没人比我夫君更重。
我今日冒险做此决定是出于人道，可倘若有人泄露一丝一毫，便是天涯海角我也定叫你们付出代价！
当然，若仍愿意留下来为祁王办事的，我们自然也万分欢迎。
不愿留在鸳鸯楼的，可以去明月堂。并且我承诺，但凡是鸳鸯楼出来的姐妹，此后的生活皆都由祁王府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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