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略带失望的看了兴隆帝一眼。
“你看，你又急躁了！朕方才和你说过什么？”
“儿臣……”
兴隆帝闻言一怔，略带羞惭的低下了头。
太上皇微微动了动身子，看着兴隆帝，语重心长道，
“军队如同野兽，不比官员，可以任你一道圣旨拿捏。”
“若是逼迫过甚，那也是会狗急跳墙的！”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面露惭色的兴隆帝，满是无奈轻叹一声。
“唉！自你当年登基之时起，朕就看出了你想要动军制！”
“故而朕始终压着你，一边笼络着朝中那些将骄兵悍将的心，一边把他们从狮子逐渐养成了狗。”
说着，面露一丝复杂的神色，继续道，
“若当时政权交替，天下不稳，即便将兵权交付于你，你也是坐不稳这个位子的！”
“如今好了，四王八公等一众勋贵尽在朕之彀中，你的施政也逐渐稳当懂得隐忍！待朕死后，你便可以放开一切大胆去干了！一切骂名，尽加于朕，又能如何？”
“父皇！”
兴隆帝闻言顿时哽咽了起来。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他的父皇并非是对他这个皇帝有什么意见，要搞什么腹壁之举。
是真心希望他能够坐稳皇帝这个位子啊！
如此苦心，让兴隆帝联想起自己往日种种对父皇的猜测，心中羞愧的同时，更是感动不已。
“父皇，儿，儿臣不孝啊！”
太上皇摆了摆手，看着哽咽的兴隆帝眉头微皱道，
“好了！朕跟你说这些，不是听你这些的！”
“现在你的身体成了这样，朕也有责任。”
“且在后宫之中好生将息，扬州的战事，你不要过问了。”
“朕会命令所有的奏报传入大明宫中，等到彻底清剿扬州这伙反贼之后，朕会对外宣称是你运筹帷幄，平定叛乱。”
“届时朕会助你此功绩总揽三军兵权！”
兴隆的闻言顿时呼吸都急促起来，神色激动，感动的看着太上皇。
“父皇，儿臣，儿臣……”
太上皇看着兴隆帝，微微摇头。
“无需如此儿女姿态！朕当初禅位于你，便是看中你一心为国的雄心壮志，而你这些年你没让朕失望！”
兴隆帝心中正在感动之间，原来是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误会了父皇啊！
没想到父皇居然为了自己背负了这么多的东西，甚至哪怕自己误会了他都不做任何分辩。
哪知却在这时，却是见得太上皇突然抬头神色凝重的看着兴隆帝道，
“不过你要答应朕！只要朕活着一日，你就绝不能擅动当前的军制。”
兴隆帝眼角狠狠抽了抽，眉头微皱，心下一沉。
但很快便是掩饰了下去，面露激动的看着太上皇。
“儿臣记下了！多谢父皇！儿臣，儿臣……”
太上皇微眯着眼睛看了兴隆帝良久，深吸一口气，重重叹息一声。
“罢了！这天下总是要交给你们这些后人的！早有一天朕还会挂在那太庙的墙上，只希望你能记住朕今日的话，遇事切勿急于求成！”
“这天底下，但凡成大事者，就没有是一蹴而就的。”
兴隆帝重重的点头哽咽泣道，
“父皇，儿臣明白了！”
太上皇能掌权数十载，哪怕禅位之后，也始终牢牢握着兵权，哪里看不出兴隆帝的心思。
微微摇头轻叹一声。
“你且好好歇着吧！”
“朕已经命人去太子府，还有楚王府，传召太子与楚王入宫理政，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朝堂上的事儿，朕会由他们两个负责，你且将身子休养好了再说。”
见兴隆帝还想再说什么。
太上皇摆了摆手。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便也趁机看看你这两个儿子究竟如何吧！”
兴隆帝内心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是太上皇想让他好好歇一歇，先前所言或许是真的。
否则以太上皇如今比自己身体还好，完全可以直接处理朝政，届时天下又将如何，却是更加难料了。
心中感动的同时，他也担心起朝廷的大事来。
犹豫片刻，才迟疑说道，
“可是父皇，儿臣那两个儿子，一个荒唐无度，一个书生意气，儿臣担心……”
太上皇摆了摆手说道，
“有朕，还有你这个做父亲的，在后面盯着，能发生什么事？”
“你呀，就是很多时候这个不放心，那个不放心，事事亲力亲为，才不到四十岁，就已经将自己累成这样了。”
“这对于官员来说是勤勉任职，可对一位帝王来说，便是大忌。”
“是，父皇！儿臣记下了！”
兴隆帝惭愧的说道。
太上皇微微点点头，起身看着兴隆帝道，
“你且安心歇着吧！朕先回去了！”
说罢，便转身朝着殿外走去。
兴隆帝忙挣扎趴着身子，对太上皇道，
“儿臣恭送父皇！”
待得太上皇走出大殿，殿门关闭之后，
兴隆帝原本感激涕零的神色逐渐收敛起来，换上了凝重之色。
重新躺在榻上，眼神微微眯起，精光不断，最终化为一声无奈且沉重的叹息。
太上皇走出殿外之后，
对着殿门一旁跪地恭候的戴权吩咐道，
“进去伺候吧！照看好圣上，如再有今日类此之事，尔人头难保！”
戴权浑身一震，连忙恭敬跪地叩首。
“奴婢遵旨！必当谨记太上皇吩咐！”
太上皇也不理会，径直大步向着龙辇走去。
夏守忠忙上前要去搀扶太上皇，却被太上皇一把推开。
“朕还没到走不动道的地步呢！”
戴权跪在地上，恭送着太上皇的龙辇逐渐消失在远处之后，急忙起身小跑着跑到殿门前，推门进入殿中，一溜烟跪倒在兴隆帝榻前，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
“圣上！”
兴隆帝始终躺在榻上，没有任何回应，若是微眯着的眼睛不时眨动，只怕谁都会以为兴隆帝这是睡着了。
而戴权始终小心翼翼的伏地，身子都不敢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听到兴隆帝骤然响起的声音。
“戴权，叫人仔细着太子还楚王府，这些天都有些什么人去了！”
戴权闻言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向兴隆帝看去。
不过对上兴隆帝那不知何时微微起身，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
心下一沉，恭敬叩首。
“奴婢遵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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