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城的街道巷弄间，到处可见巴掌大的菜畦。
墙壁和房顶上，更是爬满了各种高产的瓜果。
这还不算完，城中还搭建了层层叠叠的木架，每层的木架间铺上木板，覆上泥土，便又是一个方方正正的菜畦。
在木架上的菜畦里种上一些生长周期短，不需要太多肥力的蔬菜，很快便会有收获。
妮妮穿梭在街道巷弄和数不尽的菜畦中，眉头的郁结越来越重。
她在聚集着数个少年的巷弄口停留了片刻，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
若不是她曾亲眼目睹过那些践踏百姓如践踏烂泥的惨案，她现在怕是也和这些少年一样，一心向往着城外的世界，并且在暗中反对城中闭关锁城的独裁统治。
走进炼气学院后，她散去脸上的阴霾，脚步也故作轻快。
刚走进炼气学院，就见一个黑衣中年男子拿着酒壶斜躺在一块巨石上，身下枕着一个扫把。
“李蹊叔，你又喝酒！”妮妮故作嗔怪，并且嘟起了嘴。
“喝酒，这算是酒吗？”散乱着头发的李蹊，已然有了几分流浪汉的气质。
他继续说道：“我用捡来的烂果子酿的土酒，并且掺水掺得几乎都没了酒味。”
“若说它是酒，还不如说它是我的情怀和逝去美好。”
说罢，李蹊仰头对着酒壶再次大灌了一口，并且咂着嘴大喊道：“哈哈哈，好酒，好酒！”
“李蹊叔，要不我偷偷溜出城去，给你偷一些好酒回来？”妮妮靠近李蹊，满脸戏谑。
“可别！”李蹊当即坐起身，醉酒的模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前我偷偷出去买酒，回来就被你鹿淼姐姐关在地牢中甄别了一个月。”
“直到把我过去几十年的事情都对账了一遍，这才把我放出来。”
“要是你出去被发现，以她对你的严厉程度，非把你吊起来打不可。”
李蹊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美酒虽好，但他再也不想经历被关押在地牢一个月的场景。
奇耻大辱啊，他过去数十年的糗事，全部被扒拉了出来暴晒在众人面前。
“出去后，真的会被异鬼寄生吗？”妮妮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鹿淼姐姐等人总是谈鬼色变，但，异鬼真的有那么强吗？
“完了！”李蹊夸张地惊呼：“当你生出这个想法，说明你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寂寞，想要出城去寻找刺激了。”
“哪有！”妮妮矢口否认，但神色却慌张了起来。
被异鬼堵在一个小城中十六年，她怎么会不想去外界看看。
哪怕城外的世界光怪陆离，哪怕那里异鬼横行，哪怕回来后会被关押一个月，哪怕可能会身死，她仍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李蹊盯着妮妮的神情，已然明白这个青春少女的心思。
毕竟，他曾有过类似的心理路程。
他又在巨石上躺下，还是枕着那把破烂的扫把，他说道：“当异鬼选择不露声色时，危险就已经不止于表面。”
“外出城外，不见得会被寄生。”
“但，一直待在城内的，也不见得没有被寄生。”
“什么意思？”妮妮惊慌发问，听闻李蹊的话，她只感觉心中一阵阵地发毛。
“能是什么意思，半城人类半城鬼呗，就连审查最为严格的炼气学院，也不可能没有漏网之鱼。至于城外，哈哈哈……，全是鬼！”李蹊再次对着酒壶大灌了一口，脸上迅速浮现出醉态。
“半城人类半城鬼，怎么可能？十六年前的大战结束后，鹿淼姐姐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封城！”妮妮满脸不敢置信。
若是城内也有半数是鬼的话，那岂不是，岂不是她目之所及的人，都有很大可能是异鬼！
这……这也着实太恐怖了些。
“封城？呵，怎么可能封得住。即便封了城，城外的风言风语，不也一样传到城内了吗。”满脸醉态的李蹊，跷起了二郎腿，醉醺醺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只是，他酒葫芦里的酒明明大部分都是清水，而他酒量又大得惊人。
“妮妮，别听他胡说！”风韵犹存的绣红，走了过来。
相比之前，她皮肤越来越紧致，也越来越显年轻，只是皮肤白得吓人。
“咱们阳城再撑上百年不成问题，等你陈恕哥哥回来，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绣红柔声宽慰妮妮。
“百年？呵……”李蹊冷笑道：“你掌管着地牢，你心里清楚阳城的状况，又何必自欺欺人。”
李蹊很是没好气，绣红执掌地牢，整日待在牢中不出声。
之前他被关押在牢中一个月，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其中有不少流程便是绣红亲自操刀。
打开话题的李蹊，继续愤慨说道：“且不说阳城早已千疮百孔，人鬼不分，即便阳城还能撑百年，陈恕也很难能回来。”
他的语气中，有着令人无比沮丧的自暴自弃感。
“怎么会，鹿淼姐姐说陈恕哥哥很快就会回来！”妮妮立即开口反驳，脸上隐约可见怒容。
只是，她的愤怒，并不见得全是针对李蹊。
“很快，呵……，十六年了都还没回来！你没看到吗，阳滋公主早早就回去了太阴星，黑龙卫也在第一时间撤离了阳城，就连张良院长也一直闭门不出。”
“阳城，不过是一处遗弃之地罢了！”
借着酒劲，李蹊将心中积攒已久的怨气，全部发泄了出来。
“李蹊，你闭嘴！你再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我定要将你拿回地牢严惩！”绣红冷着脸呵斥。
阳城是很艰难，但此时更需要的是万众一心，而不是摆烂发泄情绪。
哪料，李蹊不仅没有收敛，脸上的醉态反而越来越浓。
他迷离的双眼冲着绣红喊道：“绣红，别挣扎别抵抗了，没有任何意义！”
“修为不到千层，无法踏入星空。”
“张良院长从不露面，自然也不会庇护咱们逃入星空。仅凭鹿淼一人，带不走几个人的。”
“而且即便张良院长愿意庇护，谁又愿意收留人鬼不明的咱们呢？”
“咱们呐，没救啦！”
李蹊疯疯癫癫大喊，说不清是真的醉了，还是真的疯了。
“老娘让你闭嘴！”绣红大恼。
她上前钳制住李蹊，拖着李蹊往食堂的地下大殿走去。
看着远去两人，妮妮只是站在原地发怔。
她想过劝和，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人鬼无法分明时，周围的一切便变得令人窒息起来。
对你笑的，对你温暖关怀的，搂你抱你的，与你在一个被窝共枕而眠的人，都有可能……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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