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名夏缓缓转过身，回到座位上。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面前这人，一个皮裘行的掌柜，开口就是一万两？
“看来，陈掌柜的生意不止一个皮裘行吧？”
陈瑞云笑了笑，说道：“一万两只是交个朋友，日后陈翰林需要银两，直接去瑞云皮裘行，想要多少就拿多少。”
“想要多少拿多少？陈掌柜好大的口气！”
陈名夏心中暗道，此人虽然有钱，却不懂官场上的规矩。
一万两也就能打点一下外围，真正想要进入权力中枢，这点钱还差得远。
陈瑞云见状，便说道：“瑞云皮裘的生意遍布辽东，目前是京城中最大的皮裘行，多了不敢说，拿个十万八万两，还是没问题的。”
陈名夏更加狐疑不定，问道：“陈掌柜开口就是几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在下何德何能……”
“陈翰林大可放心！”
陈瑞云摆了摆手，说道：“诚如刚刚所言，我就是想找个靠山，仅此而已。”
陈名夏说道：“如此大的手笔，别说我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就算想靠上六部天官，也是有可能的，莫非你想让我帮你牵线？”
“不，不，千万别误会！”
陈瑞云再次摆手，说道：“陈翰林不必妄自菲薄，初入朝堂，路要一步一步走，我是真心想跟您交个朋友，除了这点见面礼，我还备了两大车上好的貂裘和鹿茸，您先拿去走动走动。”
陈名夏终于松了口气，然后说道：“承蒙陈掌柜信任，实不相瞒，在下的处境确实有些尴尬，不上不下，着实让人头疼。”
“您可是探花郎，前途无量啊！”
“探花又如何？就算是状元，还不是要抄史！”
说到状元，陈名夏神色变了变，继续道：“我同期的状元杨廷鉴，运气还算不错，误打误撞，竟然被陛下看中，直接调到勇士营研究火器去了。”
陈瑞云心念一动，赶忙问道：“这个勇士营是怎么个说法？我来京师也有些念头了，只听说过五军营，三千营，还有神机营，好像没听说过有个勇士营。”
“你当然不知道，勇士营本是勋贵子弟组建而成，后来被打散了，如今的勇士营是去年重组的，而且全都是挑选的锦衣卫精锐，每日里神神秘秘的，连训练都要保密。”
陈瑞云还想打探些情报，可是，看到陈名夏的样子，似乎所知甚少。
此人可是探花，精明着呢，若没有必要，还是尽量少说话，避免引起对方的怀疑。
想到这里，他便回到正题上：“打仗的事，我一个生意人，还是不要过问了，陈翰林，你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算差，前段时间京城中发生的大小事，我也听人提起过，你不畏权贵，多次仗义执言，在年轻学子的心中声望很高。”
陈名夏顿时来了兴致，问道：“此话当真？”
“必须真！”
陈瑞云起身给对方斟满茶杯，然后说道：“如今京城中人人皆知，当今陛下对待读书人过于苛刻，朝堂内外怨声载道。据我所知，起初众学子还寄希望于那位姓杨的状元，希望他能为读书人发声，可他转身就投入了鹰犬的队伍之中，令人失望至极。而陈翰林你的表现，却赢得了广泛赞誉，已经成为年轻学子们新的领袖。”
陈名夏闻言，心中不禁窃喜，面上却故作镇定地问道：“这些话也是市井之中流传的吗？”
陈瑞云点了点头，神色恳切：“当然是了，很多学子私底下议论，认为陈翰林敢于直言，不畏强权，是读书人的楷模。声望这东西，虽无形无质，但却是实实在在的资源，如果趁机冲一冲，说不定很快就能将声望转化为权力，就看陈翰林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了。”
陈名夏听后，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在官场上，除了才学和能力，声望和人脉同样重要。
而自己多次不畏强权，为读书人发声，确实可以赢得人心，只要稍加运作，便能乘风而起。
想到这里，他幽幽叹了口气，说道：“陈掌柜此言极是，只是这官场之路，步步荆棘，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我虽有心为天下百姓发声，却不为名利。”
陈瑞云微微一笑，目光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乘胜追击：“陈翰林说得没错，官场之路确实步步荆棘，但正因如此，才更需有人挺身而出，引领风骚。您若不为名利，那更是难能可贵，但请您想想，您不往上走，又如何能有更大的平台，为更多的百姓发声呢？”
“这……这倒也是，不过……”
陈名夏眉头微蹙，沉思片刻后道：“官场上的事情，远比想象中复杂，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虽有心，却也需等待合适的时机。”
“时机？现在就是时机！”
陈瑞云赶忙说道：“陛下突然决定发兵，此举在朝野内外引起了不小的震动，很多人对此表示担忧，是否有穷兵黩武之嫌，这就是绝好的机会！”
陈名夏眼前一亮，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他是聪明人，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得太明白。
崇祯皇帝突然决定发兵，其用意确实让人捉摸不透。
如果现在站出来，以劝谏为由，用仁义道德大做文章，劝说皇帝收兵，绝对能在满朝文武当中露脸。
就算崇祯皇帝不愿意收兵，也不会治谏言之罪。
退一步讲，就算治罪，甚至被打廷杖，也是长脸的罪。
大明的文官向来以直谏为荣，若是被打过廷杖，距离名誉鹊起就不远了。
无论如何，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陈瑞云见对方沉默不言，便说道：“只不过，眼下的舆论还不够强烈，如果将此事大做文章，在读书人当中官方传播，特别是年轻学子之中，必定能引起广泛关注，到时候陈翰林振臂一呼，功名利禄这不就来了吗？”
陈名夏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会心的笑容，站起身说道：“陈掌柜此言，真乃金玉良言。官场商场，一通百通，您这生意经，用到官场上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陈瑞云闻言，连忙谦虚地摆了摆手，笑道：“陈翰林过奖了，您现在只差一个机会，就算没有我陈瑞云，还有张瑞云，李瑞云，能与您这样的青年才俊相识，实乃三生有幸。”
陈名夏心中更是得意，当即说道：“在下与陈掌柜真是相见恨晚，既然你我如此投缘，日后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这，这……简直求之不得！”
陈瑞云大喜，赶忙说道：“日后贤弟若有需要，尽管开口，大哥别的不敢说，银子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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