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之前叮嘱你好好留在府里的，为什么还要出来逞能？”
苏牧青一想到自己精心护着的小花被风吹雨打，变成这样狼狈仓皇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有些生气。
虽然他不想邀功，但事实就是，乱世之中，宋时悦留在苏府，确实比漂泊在外安全许多。
宋时悦惊魂未定，便受到苏牧青一顿责备，又想到突然重逢，实在是没有料到的事，一时间五味杂陈，竟不知该怎么回他。
反倒是宋以宽，刚刚扑了个空，羞愧难当，又颤巍巍抖着双手，回过身举剑冲着苏牧青，冷声命令道：“放开她！”
苏牧青放开宋时悦，转过身气定神闲地看着如临大敌的宋以宽。
他的这把剑，不比寻常，眼前这个看起来文弱的男子，竟然也敢当着宋时悦的面拿剑指他，这让他感觉非常没面子。
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衣衫破败，但挡不住五官俊朗，气质儒雅，还有眼底不畏不惧的胆气，苏牧青心里莫名的有些危机感。
宋时悦这段时间都是跟着他‘亡命江湖’，与周无涯周旋的吗？
那这一路上，他有不少机会在宋时悦面前出风头吧？
苏牧青眉峰一紧，眼神突然变得有些狡黠，嘴角轻轻一掀，他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不急不慢地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将剑刃轻轻一捏，两指用力一拧，暗中用力往下压，他倒要试试，这个男人有几分能耐。
感受到对方挑衅的眼神和剑身传来的压力，宋以宽眉头皱起，咬紧了后槽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如，可暗地里恨不得掂起脚尖，把手中的剑柄压下去。
时悦是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护好她。
宋以宽的腰渐渐弯下去，他把身上的力气用集中到了双手上，不管苏牧青怎么用力，他都不肯松手。
剑身越来越弯，宋时悦连忙去拉苏牧青的胳膊劝他松手，嘴巴却对着宋以宽柔声劝慰：“三叔快松手，小心，别伤到了，这是苏公子，太子殿下的人。”
苏牧青身子一愣，耳根子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心里的醋汁都快滴成一条河了。
什么叫别被伤到了？
剑刃在他苏牧青手里诶，她就不怕伤了他吗？
还有，他苏牧青什么时候成了太子殿下的人？
那你宋时悦又是哪边的人？
这么快就跟他划分阵营了吗？
他赌气地猛一松手，宋以宽死力压着的剑柄突然变轻，他的身子引着刚才较劲的力道，也不受控制的向下坠。
“三叔！” 宋时悦看着宋以宽差点要跪倒地上，连忙伸出双手，快步过去搀扶。
苏牧青无奈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抢先一步扶住了宋以宽的胳膊肘，顺势把他的身子往旁边一带，好让那锋利的剑刃离宋时悦远一些。
“怎么还是那么笨，你的手是铁做的吗？敢往剑刃上抓？”
苏牧青猛然朝着宋时悦一声厉吼，眼睛也含着怒意瞪着她，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宋时悦脑中一懵。
这一吼，不光是因为吃醋，还是因为实实在在的生气。
她还是那么冒失，危机关头，什么都不顾就凭着热血往前冲，那么多兵法全白读了。
宋时悦被那中气十足的吼声震得心头一跳。
她本能地抬眼，就看到他瘦削的脸上，笼罩着一层摄人的冰霜之气，比以往的不怒自威更加凌厉。
不一样了，这一别再重逢，她直观地感受到苏牧青身上的变化。
可苏牧青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上因为战场上血雨腥风的洗礼，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本来难以压制的锋芒，经过无数生死关头的拼杀，尽数被释放出来，就像被困在笼中的猛兽，一朝归山，便再也不愿回到原先压抑憋屈的囚笼里了。
宋时悦心虚地往宋以宽身边挪了一步，好像这样才能离那无形的寒气远一些。
倒是宋以宽，似乎没有觉察到宋时悦的变化，还以为小侄女是被这男子吓到了。
他收起宝剑，托在手心，双手奉还给苏牧青，接着道出姓名，却看到苏牧青陡然变了脸色。
苏牧青猛然一听到宋以宽的名字，心头蓦然出现宋以宣临终前的凄惨模样
他收起眼中的怒意，眉峰松下来，趁着接剑的功夫，心虚地看了看宋时悦还在发呆的脸庞。
“失敬！是苏某唐突了。”
他朝着宋以宽道歉，自报家门，眼睛却不离宋时悦，心里踌躇着，该怎么开口跟她讲明呢？
宋以宽还不知道外面的消息，所以他拉着苏牧青的手就要跟他商议云崇宇的事，却被苏牧青抬手打断了。
“太子殿下的事，我自会安排，只是，眼下，你们可能需要先回应城一趟。”
苏牧青心里似有千斤重担，他的眼睛时刻盯着宋时悦，不敢想象，自己一旦说出宋以宣去世的事，宋时悦该有多恨他。
“应城？”
宋以宽和宋时悦不约而同，齐刷刷地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苏牧青，眼里闪出一丝欣喜和期盼的亮光，这更让苏牧青觉得如芒在背。
应城，最能牵动他们神经的一个地方，早已物是人非了。
“是不是我爹娘回来了？”
宋时悦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不受控制地走到苏牧青面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他真的做到了。
她如释重负地笑起来，眼睛里闪着星星，灰扑扑的脸上是难得的开心，少见的明媚，比五月的阳光还要灿烂。
苏牧青心里五味杂陈，他迟迟不敢开口，只怕这样难得的笑容被自己亲手扼杀。
可他们终究要直面现实的。
果然，苏牧青一说出宋以宣离世的事实，宋时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人还未哭出声，眼泪先流了下来。
宋时悦只记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锥了一拳，然后就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不由自主地想要坐在地上。
只是她人还未瘫坐下去，就觉得腰间一紧，身子就被一股大力拎了起来。
“宋时悦，是我对不起你。”
苏牧青看着宋时悦像失了魂一样顿住了笑容，又不受控制地往下倒，连忙上前一步，抢先拦住了她的腰身。
还在悲痛中的宋以宽反应慢了半拍，等他伸手去扶宋时悦的时候，她已经被苏牧青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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