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她问道，眼神中带着一点儿调皮的味道。
“什么当问不当问，我们又不是社会上的人，还绕这个圈子，你从哪里学来的？”他有点不耐烦。他最不喜欢别人故作客气，以陷对方于语言的陷阱之中，这就是圆滑，是流里流气。
“我怕你不高兴呢。我——是在想，为什么，每次抓住你的手，都是她主动呢？你就没有主动过一次吗？”
“没有，绝对没有！这是最起码的尊重。男人跟女人，为什么差别这么大，我也是有点搞不懂，如果我碰了，那就可能是调戏，是猥亵，是流氓的行径。如果是她主动，那就是对我的恩赐，温暖，是莫大的荣幸。我非常注意这些，洁身自好，是我基本的道德。”
“这样子哈……啊，我怎么也不懂呢，即使你们定下了你们的将来，你也这么想的吗？这跟电视上和小说里不一样哦？”看她的眼睛，是疑窦丛生。
“当然啦，我也是这么想，没有她的同意，或者，吩咐，我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这是低级的，动物的劣根性的东西，是残存在人类体内的兽性，为高尚的人们所不齿，懂得约束和控制，正是我们人类身为万物之灵的伟大之处，孔子所谓‘乐而不淫’，何况，我是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呢？”他义正辞严，道德的教育，是随时随地的，对这番话，他是很满意的，既表明了自己，其实，就是“表扬”啊，又教育了他人。
“那么，刚才，你突然抓住我的手，那样的紧，好像就要榨出我的油来，那也是你的兽性在发作吗？”她的脸一下子红透了。
“那——那——那肯定不是啊，孔子也说过，发乎情，止乎礼，我只是把你当作了她，要坚决地、果敢地表达我的决心而已，下定决心，也是要下力的嘛！不好意思了，我太激动了，弄疼了你！”他瑟缩着，一副诚恳的愧疚的样子。
“发情？你是说，当时你是发了情？那更是你的兽性在发作了，动物才发情呢，生物老师说的。”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难堪。
“发情？当然不是啦，你想到哪里去了？这绝对是一个误解。情动于中，自然发之于外，这是感情的自然流露，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能够止乎礼，在传统伦理道德的范围内控制自己的行为，这就叫发乎情、止乎礼，是感情的情，是礼貌的礼。”
“这样子哈，你不要改嘴，欺负我没文化，我只听到你讲发情什么的，没想到你竟讲了一大堆大道理，是不是想掩盖什么呢，也说不一定。还把我批一顿，什么都是你说的有道理。我，我就一无是处吗？”说着，咬紧牙关，竟将身边的茅草连根拔起，簌簌地往下掉土。
“不，我只是——只是想讲道理，不曾想一讲又是之乎者也，陷入了孔乙己的弊病之中，我，我真是一个书呆子，不能把书上的东西讲得通俗易懂，让你听明白，这都是我的错，我的水平不够，但你还不相信，我，我是一个很真诚、很老实的人吗？怎么可能——有你说的什么兽性呢？”
他急红了眼。
“兽性？不是我说的吧？”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不是你说的？你刚才说的？不过，是我先说的，我先说的，我说的……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词，不健康的词，我该打！”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她说的，她会不承认？自己也是说了，但没有说是自己啊，这天，是这样聊法子吗？他叹了口气。
“嘻嘻！一说你就急，还真是好玩，是我错怪你了咧，惹你气恼了，老师，我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吧。”她笑着把这蓬茅草甩到灌木丛中去了。
“你又害死了一棵草！”看着茅草挂在枝叶上狼狈不堪，他叹道。
“你是更爱惜一棵草呢，还是更愿意顾及我的感受？我就喜欢生气时拔草，还喜欢扔石头呢，砸水，打鸟雀！”
“开玩笑而已，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我小时候也喜欢像你这样呢，这才叫天真，可爱，我喜欢，这是童趣呢，只要不伤着人，你就尽情地挥洒你的童趣吧。”
“我才不上你的当！叫我拔草，叫我帮别人家拔草，你不是跟田主人家有什么关系吧？人家都荒废那么多年了，会因为你帮人家拔草就重新开垦？你的想法，比我还天真！我问你，这田是谁家的？你老实告诉我！”
“呵呵，你的联想力真是太丰富了，叫你尽情生气，你认为我叫你尽情拔草？不过，这田我熟悉，你们初一时搞课外兴趣抢答比赛时之前我就熟悉，爬山爬累了，有这么一片天然的草地，清冽的泉眼，谁不喜欢呢？这是我独有的发现，我喜欢这里，这里是我教书之外，校园之外唯一的乐园，我最喜欢一个人在这里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哈哈，这是朕的江山！”
“但你没有告诉我，这是谁家的田？”
“这是没有主人的田！”
“有的，这明明是我姑姑家的田，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把这里当作寄托思念石峰村的地方，有一点儿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你姑姑家的？她的不应该在石峰村吗？”
“笨啊，你，她不会嫁吗？她还嫁给了你们老师呢，这一说，你肯定知道了，你不会读书读得起劲，连这个事情都没听说吧？”
“哦，你说的是那很遥远很遥远的事啊，我读初中时听过的，却不知道竟是你们屋场的人，还是你家姑姑？你不说，我差点要把那事忘记了，我只知道，她是你们村人，来到你们村后，却没有一个人提起，所以，你不提起，我还真想不起来。”
是啊，当年自己很感兴趣的事，大家也津津乐道，谈得眉飞色舞的事情，为什么到了她的老家，却从没有人提起呢？这也是一件怪事，明明当年应该是惊动乡里的奇闻异事啊。时间真的是一把杀猪刀，会把那么惊艳的会飞的肥猪都杀死，最后烟消云散，再无踪影么？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平凡人的一举一动，不是更没有意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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