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服的蓝色在一片金灿灿的秋叶之中格外显眼。
叶蓁盘腿坐在石凳前，面前摆着份麻辣烫，正用筷子挑起方便面，吹了吹，一吸溜，方便面在瞬间消失。
正在大快朵颐的叶蓁，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徐嘉予。
徐嘉予不自觉笑了。
她还担心叶蓁有什么事儿，看见那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模样，徐嘉予踮着脚尖一步一步悄悄凑到叶蓁身后。
正准备给叶蓁一个大惊喜，却在瞬间撞上她错愕的眼神。下一秒徐嘉予就看见那些刚刚被吞进嘴里的方便面又被吐进了麻辣烫里。
“咳咳…徐…徐姐……你怎么在这？”
*
白胖胖的老板娘，头发卷发发卷，穿着的确良无袖背心裙，双手交叉倚在门槛边剔牙，身后老旧的台式电风扇“吱呀”“吱呀”地叫着不停，裙摆随风舞动，勾勒出老板娘圆润丰腴的臀部曲线。
在看见叶蓁那一刻，眯着眼睛笑了，“呦！小叶怎么回来了？哎呀！那是你小姐妹啊？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呀？”
“陶阿姨吃完饭啦呀？这是我同事，给我送东西过来的！”
叶蓁亲昵地跟老板娘打着招呼。
“好呀！好呀！既然是你同事那也是‘公务员’，就不让她登记啦！”
“徐姐，你别多想，陶阿姨分不清什么编制的，她觉得这样叫有面子。”
徐嘉予点头，跟在叶蓁身后。
此刻是正午当头，只能允许一人通行的走廊却依旧暗得让人喘不过气，并且越往深处走越黑暗。
旅馆内部非常潮湿，刚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霉味，走廊墙壁更是斑驳，有的房门甚至根本就关不严。
小时候学画画，曾经有外地的同学也租住在这样的小旅馆里。不过那是快二十年前，条件也比面前要好得多。
叶蓁在前领路，直到走到走廊尽头的转角才停下脚步。
门打开瞬间，徐嘉予怔住。
没有想象中的阴暗潮湿与破败不堪，她也没想到在这样的小旅馆竟然会有带窗户的屋子，中午的阳光驱散了笼罩在她心头的黑暗与阴霾。
淡粉色墙纸显然刚贴不久，让破旧的木质家具都显得温馨了。房间不大只有一个塑料小柜子放在角落，叶蓁很多衣服都还在压缩袋里没取出来，就那样一沓沓堆在椅子上。
窗子下却是一张巨大的书桌，摆着不少书本和化妆品，是这间整洁屋子中唯一凌乱的地方。
而那些一直被叶蓁视若珍宝的奢侈品却都不见踪影了，只剩下初见面时的那只黑金牛皮的cF搁在床角。
“徐姐！来！坐！”
叶蓁坦坦荡荡地拍了拍床，径直把麻辣烫放在书桌上，随手摸出根烟点燃深吸了口气，跨坐在木椅上，两手搭在椅背上，笑着看向徐嘉予。
午后的阳光罩在叶蓁身上，细碎的尘埃在青白色的柔雾下竟然莫名地闪闪发光。
她忽然笑出了声，“徐姐！你这样盯着我干什么呀？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难道是大红人想我了？”
徐嘉予回神，下意识摇摇头，“这段时间太忙了总感觉好久没见过你了，听云云说你从宿舍搬走了，就想给你打电话看看你，没想到半路就遇见了，你说巧不巧？”
她抬头打量着屋子，“虽然这里还算不错，但环境远没有宿舍好，还要交钱……”
“宿舍是好，但是没有自由呀？半夜肚子饿了想泡个面都没热水。想点个外卖还要让阿姨开门才能下楼去拿……我都大学毕业了，徐姐你见过比大学管得还严的单位吗？”
“哪像这里呀！虽然外面看着不咋地，可陶阿姨手艺好，就算我一天点八顿外卖都没人管，偶尔我还能去陶阿姨那里蹭一顿……”
叶蓁没心没肺地笑着，夹着香烟的手摆了又摆。
“倒是徐姐你现在在网上那么有名气，马上还要去参加全省讲解员比赛，你的前路一片光明。”
叶蓁说到这里吐了口烟，“现在小郑也走出来了，很努力工作很用心学习，我们三个……也算好起来了。”
不知为什么，短短半个月没一起聊天而已，徐嘉予总觉得叶蓁变了很多。
她虽然笑着，可笑容是木讷的，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徐嘉予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又怕叶蓁不愿意说。
叶蓁似乎像也看出了她的想法，掏出手机夸张地叫出声。
“呀！徐姐，午休过了，咱们快回去吧！”
不等她反应过来，叶蓁已经拉起她的手，风风火火往外跑。
路过陶阿姨的时候还把手里钥匙往值班室一丢，“陶阿姨，帮我锁门，时间来不及了！”
十月中旬的太阳依旧热辣，徐嘉予看着身旁，拉她飞奔，步伐矫健的女孩，总觉得这张青春洋溢的笑脸下似乎隐藏了什么。
叶蓁气喘吁吁，两只胳膊撑着前台桌子，“孙姐，我回来了。”然后转过头看她，“徐姐！你要补妆吗？我想去趟卫生间。”
“好。”
叶蓁一如既往边哼歌边补妆，粉底，眼线，口红，又重新梳了头发，“徐姐，你看我现在可以不？”
徐嘉予深吸口气点头。
叶蓁灿然一笑，麻溜地收起化妆品，“走吧，牛马要工作啦！”
错身之间，徐嘉予鬼使神差拉住了女孩白皙的手臂，“叶蓁，你……是不是遇到为难的事情了。”
轻松欢乐氛围似乎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眼前的女孩连呼吸都静止了。
叶蓁望着徐嘉予，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变僵硬了。
自从她搬离单位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也没有一个人追问过她原因。
她一直以为大城市中的人情冷暖莫过于此，是正常的。
直到徐嘉予这样站在她面前。
可即使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又能怎么样呢？
她怎么能开口将这样一个关心她的人也拉入“苦海”呢？
大脑神经勉控制脸颊，挤出个抽搐的笑。
她强迫自己把这个笑“凝结”在脸上，然后目不转睛盯着徐嘉予的眼睛。
“嗐！我能有什么事儿？徐姐你也太敏感了，我就是想活得更自由一点。”
徐嘉予没有放开叶蓁的手臂，她深吸口气，“叶蓁啊，我马上就要去省里比赛了，虽然……我人不在这里，但如果你有事情一定记得要找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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