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王一所计划那般，林升一连给怀特先生打了五六个电话，可一直是无人接听。
“怀特先生可能睡着了，你先等等，”林升嘀咕着不死心地又打了一通。
漫长的响铃过后：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王一满脸笑意地把玩着一枚万元筹码，“刚才怀特先生打电话让你前去赴约，你说自己在赌钱没空。饭局提前结束，他跟我说年纪大了要去休息，我估计他现在已经睡着了。”
“你先拿筹码给我，等赢了钱我立马还你，而且赢得钱我还能分你两成，咱别墨迹了行吗？”
“什么？”王一瞬间收敛笑容，“你借钱就是这个态度吗？”
“你到底怎样才肯借筹码给我！”林升脸色越来越红，明显是上火了。
而因赌钱上火，就是赌徒倾家荡产的第一步，同样也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我说的难道不清楚吗？只要怀特先生点头我就能借，相比于你这么个吃完上顿没下顿的人，我还是更愿意相信怀特先生。”
王一字字珠玑，一步步将林升往悬崖上推。当后者自认走投无路之时，王一便会主动给他指明一条道，而这条路将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和怀特未来是亲家，这点还不能让你放心吗？”
“为了区区几万块钱，低三下四的求人不好受吧？”王一话锋一转，继续道：“但凡你是一个正常人，怀特都能帮你一把。可你黄赌毒已知就占了两样，你自己都已经放弃了自己，还指望别人帮你吗？”
其实，在这种场合王一说这话是极为不合适的，因为这里无一例外全都是赌徒。他之所以敢说，完全是因为不怕。
而且，他打心底瞧不起这种人。
林升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因为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有句话说的好，红了眼的赌徒与情至深处的人无异，明知结局是输，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下注。
说这两类人傻也许不太合适，只能说毅力用错了地方。
“这样吧！我找个可以帮你的人，”王一说着转头看向了另一张赌桌旁拿着一只公文包看牌的西服中年，“那个夹包的，过来。”
王一这嗓子引得许多人看了过来，夹包中年也在其列。
“别看了，说的就是你，来！”
王一面无表情地朝这人勾了勾手指。
这种人在赌场很是常见，每当有赌徒输的身无分文或是被人架着开不了牌，这种人就会出面。
他们会借钱给赌徒用以应急，签了字就可以拿钱。
但是这些人不同于银行贷款，因为他们的利息特别高，说白了就是赌场高利贷。
举个例子：假如你借他们十万块钱，签完手续之后他们只会给你九万，剩下的一万算作手续费。可是还钱的时候你要还十三万，多出来的三万算作利息。
而且每晚还一天，利息都会利滚利地呈几何数目增长。
一般赌场放贷的都是这个套路，特殊情况除外。这在他们行内有一句专业术语，叫做：九进十三出。
是的，王一此时便是在利诱林升借高利贷，这种做法极为不人道，可是王一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答应了怀特要让对方知道赌博的危害，那他就会不择手段的去做局，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来完成最高的效益，他没时间和垃圾赌徒死耗着。
后来，陈佳歆询问王一此事，王一却平静回答道：“或许我的手段不太光彩，或许怀特真的会一怒之下不管林升的死活，或许林升最后会被高利贷逼的走投无路，但这对我对我而言都无所谓。”
“为什么要这样？”
“所有人都说我为人自私，赌场内乌烟瘴气，我不想也不愿意让你长时间待在那里。我确实很自私，自私到除你以外，我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人。”
或者，王一是因为自私到不愿承认自己的不择手段，而拿着最爱的人当作借口……
王一自己心里都不明白，亦或者是天性使然。
陈佳歆“……”
王一露出一抹笑容道：“黑鸦曾和我说过一个道理，行事手段说明不了什么，只有目的才能诠释事情的对错。”
“感觉…你那些叔父教给你的都是人性的黑暗面，感觉你的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
“是啊！”王一坦然点头，“你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假如你不在，我真不敢想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
那名高炮三摇五晃地走到王一身前，夹着公文包掏出一根烟递了过来说道：“咋了哥们？我看牌正起劲呢！”
王一没有接递过来的香烟，反倒转头看向林升，“能借给你钱的人我找到了，至于借不借就看你自己了。”
高炮将香烟塞进嘴里引燃，而后顺着王一的目光看向林升，“怎么个事儿啊老哥？钱没带够吗？”
林升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王先生，你让我借高利贷？”
高利贷的危害他是知道的，搞不好就会万劫不复。
“别用这眼神看我，我又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王一觉得好笑，知道高利贷碰不得却敢碰赌，岂不闻二者无异？都是食人心肝的猛虎。
王一是肯定不会借给林升钱的，既然他说自己的牌百分百能赢，那就随他去吧，“你刚才说赢了钱分我两成，筹码池里的筹码这么多，分两成你不心疼啊？”
“我要是钱带够了会朝你开这个口吗？”
“那不就得了，分我两成最起码要五万，怎么说借贷也比这划算吧？”
王一说完，林升开始在心底盘算了起来：
【赌池里的筹码怎么说也有四十万，我真分给这小子两成，少说也要给出去八万。假如我借九万的贷款只用多还两万，确实比分出去两成划算的多。
你小子处处讥讽我，看老子赢了钱怎么怼回去。你有钱是吧，我倒要看看过会儿你会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
到这时，林升还是没想过自己输了会怎样。
“老弟，给我拿八万块钱，这局打完就还你。”
高炮猛嘬一口烟回道：“看来老哥的信心很大嘛！行，签了字我立马拿钱。”
说着，他从包里抽出一张借据和一支笔放到了林升身前。
林升的视线快速在借据上扫过，自认为正常之后他拿起笔飞速在数目上写，而后在下方签了自己的名字。
他刚放下笔，高炮便又丢过来一盒印泥，“按手印吧老哥。”
林升略一迟疑，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一枚血红色的手指印。
高炮拿起借据弹了一下，“敞亮，我给你拿钱。”
将借据放入公文包后，高炮从里面掏出了一把筹码，一万的，五千的，一千的一百的，什么面值的都有。
他清点出七万二放到了林升面前，“这里是七万二，老哥看看吧！”
高炮之所以能活跃在赌场内，自然是经过赌场管事儿人允许的，但是赌场不允许高炮用现金放贷。
他们一般选择用筹码代替金钱交易，继而达成一种互利互赢的目的。
赌客拿着钱来赌牌时，必须要在吧台置换筹码，一万块钱可置换相同面值的筹码，赌场不会从中抽取任何费用。
可是！
要想再将筹码换成钱，赌场便会从中抽取百分之一。看上去这个数目不大，但赌客的基数庞大，量变引发质变，抽你你两万抽他两万，外加上放贷人的这一笔，赌场怎么可能赚不到钱？而且是一本万利。
往大了说，只要有赌客换筹码，赌场就会获利总面值的百分之一。
赢钱的人心情好不在乎被赌场抽成，输钱的人更不用说，压根就没有被赌场抽成的能力。如此赌场便永远是获利的那一方，赌徒今天赢明天输很不固定，却还是要被赌场抽成，只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当赌徒们聚到一起聊天，问谁都说输钱，那到底谁在赢钱？
只有稳定抽成的赌场。
今天一百万抽你一万，明天九十九万抽你九千九，后天九十八万一千抽你……
长此以往，总有一天赌场会像蚂蝗般将赌徒抽的一干二净。
抽成的都是小赌场，那些大赌场坑赌客的套路更多……
林升肉疼的拿起筹码丢进了筹码池里，“老二，开牌吧！”
说着，他一把翻开底牌：10、J、q同花顺。
“不好意思了！”林升似乎已成认定了自己的胜利，起身就去归拢面前堆成小山状的筹码。
“慢着！”眼镜男一把按住了林升的手背，“这么猴急做什么？我可没说你赢了。”
听到对方这么说，林升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当眼镜男用另一只手翻出自己豹子K的底牌时，彻底打碎了林升心底最后一丝幻想。
“这不可能！”林升惊呼出声，嗓子都有些破音。
“把你的话还给你，不好意思了！”
眼镜男笑着收回按住林升手背的手，双手将筹码归拢到了自己身前。
与此同时，林升“扑通”一声跌坐到了地上。
口中一直在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就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
他的心理落差就像是一名跳伞运动员从飞机上跳下去却按不开降落伞，短短数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然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在愣神，那名高炮却是率先走向林升说道：”老哥，什么时候能还钱？”
高炮的这句话就像是粉身碎骨运动员突然被失事的飞机砸在身上，破灭了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
王一眼神平淡地拿起筹码缓缓起身，看向陈佳歆说道：“我们该走了。”
“不管他了吗？”陈佳歆小心翼翼地询问。
“多让他吃点苦头他才能印象深刻，怀特会替他把窟窿填上的。”
“他还不上钱，不会被打吧？”
“谁知道呢！”王一满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陈佳歆没有再说什么，她清楚现在大局已定，王一不会替对方还钱，说什么都没意义了。
就在这时，林升的视线余光突然瞥向陈佳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阴暗爬行着朝陈佳歆而来。
【既然这小子对这姑娘这么看重，只要她开金口这小子一定会帮忙。】
王一怎么都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林升竟然还能抓到重点，而且他的想法完全正确。
虽然王一没想到，但陈佳歆毕竟学过武术，她只是侧身一躲，便躲过了林升抓向自己小腿的双手。
一个扑空，林升猝不及防来了一个狗啃泥重重趴在了地上。
陈佳歆似乎明白了林升的用意，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王一，想让自己男朋友来拿主意。
“怎么？想让我女朋友替你求情？”王一满脸讥讽。
林升不再理会王一，他转趴为跪眼巴巴地看向陈佳歆，“求您帮帮我吧！还不上钱我就完了！”
“明知还不上为何还要借呢？”
这是陈佳歆自来到赌场后第一次大声说话。
“我没想到他的牌竟然比我还大！”林升瞬间涕泗横流，“我切牌之后拿了这么大一副牌，我还以为是老天爷赏饭吃呢！没想到这天杀的老天……”
王一汗颜：什么叫天杀的老天，难道老天爷要自杀吗？
“我真帮不了你，”此时的陈佳歆语气低落，竟然流露着一丝同情和一丝愧疚。
毕竟他现在的处境是自己男人一手造成的。
王一看在眼里，心情很是复杂。
为了缓解陈佳歆心中的负罪感，他拿出五万筹码丢到了地上，“看怀特先生的面子这些算送你的，剩下的自己想办法！”
说完，他不由分说拉着陈佳歆的胳膊朝外走去。
……
上楼绕过巨大屏风来到大厅，王一松开对方的手说道：“陈大小姐，假如我把钱替他还上，他以后还会来赌的。”
陈佳歆问道：“如果让他感受一下负债的痛苦，他就不会再赌了对吗？王一，赌徒好可怜啊！”
王一怜爱地替陈佳歆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如果是普通赌棍，还不上钱他们也会继续赌下去，因为他们会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翻本还上之前的所有赌债，继而金盆洗手重新生活。但是，等着他们的只有越陷越深的泥潭。越输越赌，越赌越输，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到最后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是每个赌徒的最终宿命。”
“那林升呢？”
“他和一般赌棍不同，因为他的身后有能替他平账的怀特，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只要他日后能把毒瘾也给戒掉，他的余生兴许还能发挥余热。”
王一说这些话也不确定，他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能让陈佳歆减少一些负罪感。
其实王一在陈佳歆提出担心自己想要通往的时候他是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还是有必要让自己女朋友了解一下赌徒的悲惨世界。
他并不是害怕陈佳歆会沾上赌博，而是为了让对方见到赌徒敬而远之。
拂晓国际的高层也有很多喜欢打牌的，陈大小姐身为自己的女人，以后难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
“那还好，我们今天算做了一件好事是吧？”陈佳歆这句话似乎是在自我心理安慰。
“不！”王一蓦然摇头，“是我做了一件好事，和你无关。”
王一这么说并非是要争功，只是想让陈佳歆自我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是好是坏都由自己一人承担。
陈佳歆多聪明！王一的想法它又岂能不知？
“王一……”
“嗯？”王一疑惑，“怎么突然叫我名字？”
“没什么，我们上楼去还马老板钱吧！”陈佳歆突然笑了。
“好！”王一同样笑着点头。
然而此时马老板的办公室内，他的表弟恶鬼脸老马正在和他谈论有关地下赌场的事宜。
因为在和李辉分道扬镳后，马老板许诺了恶鬼脸老马让后者去做赌场经理。
恶鬼脸老马怎么都想不到，那个暴打了自己后又用手指抠自己缝线伤口、且这两天无数次出现在自己噩梦中的那名一手拆散他和李辉关系，自诩为王土贵的青年马上就要再次与他见面了。
而且这人身边还跟着一切事情起因的星月电玩城的小女主人。
简直dbuff叠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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