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青山过往的人生，堪称一个天才在逆境中成长的典范。
老实说，陆玄对天才不天才的没什么概念，其实以他的认识，也并不能判断慧青山的天才程度。
毕竟安平山上那群人也都号称天才，但陆玄这些年朝夕相处下来，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吧。
道士天然就有一种对天才去魅的条件。
但在完整地看了慧青山的回忆之后，陆玄也不禁对这位至少在惠国可以算作绝对天才的人物，产生了隐隐的共情。
尘绝巅峰境界蹉跎百二十年，但却因为身在凡国，受到天地元气稀薄以及气运寡淡的制约，始终不得寸进。
身处这种困境之中的慧青山并非没有试图努力过。
整整一百二十年里，慧青山用了无数的方法，在恐怖的火山眼里，在千年不化的大雪山之巅，在有惊雷之声的万丈瀑布之下，在荆棘密布的古林之中.......
都曾留下过慧青山孤寂的身影。
在无数次沉寂孤独到足以让普通人发疯的死关之中，在无数次铤而走险的尝试之后，慧青山仍然没有能够跨越到那最后一步。
慧青山的一百二十年，陆玄只用了短短半柱香便尽数看完。
他不禁微微愕然。
虚极境界，这个对于道士来说已经非常遥远的境界，这个几乎没有让道士为难、甚至只是短暂停留的境界，却结结实实地困住了慧青山整整半生。
如果以凡人60岁为一辈子来算的话，那么慧青山为了这个目标，甚至已经努力了整整两辈子。
所幸的是，在慧青山人生的暮年，他终于是等来了最后的突破的契机了。
陆玄从慧青山的记忆之中，看清楚了那段契机的由来，不由轻轻喔了一声。
柳柳坐在道士对面，紧张地时刻关注着道士的动态。
她眼看着道士将手指插在昏死过去的老者的耳道之中，脸上的表情时时变幻，此时忽然挑眉轻喔了一声，心中不由一阵恶寒。
陆玄对此一无所知。
他的注意力全在慧青山的那段记忆之上。
慧青山是在一个夜晚，意外地感应到了突破的契机，是在京城之外的一处古林之中。
那里忽然出现了一处天地界壁的漏洞，有海量的天地元气从外界源源不断地涌入贫瘠的惠国。
陆玄闲着的那只手，轻轻地抚了抚鼻子。
慧青山突破的场景，他很眼熟。
那是他当日从咸阳刚刚抵达三千凡国，在凡国的边境之处遇到了有旧怨的金甲神将拓跋飞。
他在斩下拓跋飞的一只手掌时，没有控制好出剑的力道，手中的剑锋曾刺穿过一处凡国的界壁，造成那处界壁短时间的破洞。
源源不断地外界的菁纯的天地元气，涌入了那凡国之中。
而那些菁纯的天地元气，以及那短暂出现的破洞，就成为了慧青山突破的契机。
陆玄看着卧倒在床的慧青山，不禁轻声叹道。
“如此，我跟这家伙倒是果然有点缘分了......”
柳柳看着被打成这个样子，此时此刻还在遭受着侵犯的白发老者，心想这缘分，不知这老头自己想不想要。
歪着头思索了片刻，陆玄又重新接续下了慧青山的记忆，继续往后看去。
对于他来说，慧青山前面的二百多年历史，只能算是他想要了解信息的前情提要。
而他真正想要看到的，是慧青山飞升离开惠国以后的记忆。
慧青山的记忆之中，完好的储存着这一段经历。
慧青山在离开惠国以后，开始按照当日那神仙一般的道士，一路向西。
刚刚开始西行的时候，慧青山的心中还是充满希望，充满了对于未来修行的美好的愿景与想象。
然而这种美好的心理状态并没有能持续很久。
当他向西走得足够远的时候，他才能完整地看清楚自己的那座惠国。
惠国之外，是漠漠黄沙，无边无际，以他虚极境界的目力，根本看不到尽头。
慧青山回头去望，能看见无数巨大得令人心折的透明屏障竖起，这些屏障组成无数的牢笼之中，困住的是一座座国度。
他早在很多年前，天上地下苦求突破无门、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走不出这座惠国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惠国也许就像一座囚笼。
然而当他亲眼所见，并看见了如此多囚笼之中的国度之时，心底还是难免地生出了巨大的震惊与悲哀。
他们这些凡国子民又有什么罪过，就必须要生活在天地元气稀薄的牢笼之中？
慧青山在这个时候，还在心中发下宏愿，日后等自己修行有成的那一天到来，一定要重新回到这些牢笼处。
终有一日，他要重返故乡，亲手解开困住自己故乡的牢笼。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愿望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实现了一半。
虽然没能解开困住自己的牢笼，但他很快就重返了故乡。
向西的路很长很远，慧青山虚极境界，全力施为，已经能一步数里。
在他向西走了数日之后，虽然仍然距离有人类生存的地带遥遥无期，但也再也看不见那些竖起无数屏障的牢笼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应到了背后泛起了一股波动，一股以他如今的境界，只感到卑微的波动。
那是一道贯穿天地的细细的红线，即便隔着成千上万里，他还是能清清楚楚地感应到那道红线之上，附着了无与伦比的伟力。
下一刻，天地为之一暗，继而下起泼天的血雨。
整个世界，都被粉红色的雨水布满。
慧青山被这种天地间的变化震撼许久，才想起来继续西行。
然而没等再走几天，他忽然感应到了从西方极远处的高天之上，泛起了无可匹敌的恐怖威压。
那是整整十四道恐怖的气息，毫不收敛，列队朝东而来！
慧青山伏在地上，竭尽全力地收缩自己的气机，更不敢有丝毫地动静。
他能清楚地感应到，在这恐怖气息的主人面前，自己就如同蝼蚁一般，也许对方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可能让自己化为飞灰。
这十四道气息之中，有两道格外强盛的气息在他所处的数百里外就停下来了，其中一人发出声音，浩大如神佛。
“商君有令，陆玄重伤，极有可能就在三千凡国之内。”
“尔等新任金甲神将，务必恪尽职守，巡视三千凡国，只有探查到虚极境界以上气息，立刻传讯我与白将军，同时全力围困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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