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
黄金河畔的三人，默契地收起酒葫芦。
琥珀色的山壁，仍旧反射着变幻不定的金色光辉。
武主站起身形，双指指向山壁，问道：
“你们可知这面山壁，有何玄机？”
“不知。”
“我也不知。”
武主抚须大笑：
“你们俩倒是够坦诚。
实不相瞒，此山壁可以照鉴本心。”
“您看到了何物？”苏夜询问武主。
他的答案，隐藏在笑容之中。
苏夜不去聆听他的心声，而是径直走到琥珀色山壁前方。
灰暗投影中，现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眼眸。
平静望着他。
祖武城魂魄点拨武神拳时，曾说过一句话。
真正要超越的人，只有自己。
无论是修仙，还是武道修炼，皆可算作长年累月对自身极限的挑战。
世间也有借外物修仙者，对灵宝的锤炼，实则亦是重复某个过程。
比如神农陈焕的修行，便是将种子栽进田地，然后待其成熟。
每次的收获，实力都会精进几分。
“你在山壁中，看到了什么？”武主雄浑声音，在静下来的地底山洞中回响。
“我看到了我自己。”苏夜如实相告。
“他正在做何事？”
“只是静静地站着。”
武主感应心念，那模糊的响动，确乎格外平静。
“难道……没有令你感到遗憾的事？”
山壁中的投影，现出灿烂笑容。
苏夜跟着笑：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鉴。
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武主手抚胡须，心中的赞赏，变得更加强烈。
他曾经历过剑圣和剑魔主宰沉浮的岁月，如今又有一个稚嫩的面孔，来到了他的面前。
苏夜不似宋央那般出尘，也没有欧阳志的乖戾。
介于二者之间的性格，倒显得更为真实。
“萧寒前辈，也曾在这山壁前照过自己吗？”相较于剑圣和剑魔，苏夜对青龙卫更感兴趣。
他是守护人间的巨擘，也是护国的柱石。
只要萧寒尚未被打倒，大乾的根基便不会动摇。
成仙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念之间。
武主因眷恋人间的精彩，不肯飞升仙界。
萧寒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好奇终究化作疑问，希图前人指引。
“照过，”武主平静道，“他的遗憾是未能保护年幼的弟弟。时至今日，他心里的这道伤疤，仍是未曾愈合。”
“他不忍再见充满无奈的生离死别，选择留在人间，做护佑东方的青龙卫？”
“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清楚。”武主道，“依据事实的推测，应当是这个答案。”
苏夜对青龙卫萧寒的好奇，不仅没有降低，反而愈发浓厚。
发自本心想要了解，那个如山岳般巍峨的强者。
洛惊鸿立于山壁前，俏丽容颜多出几许变幻的光芒。
“鸿儿，你在山壁中看到了何物？”苏夜无法在祖武城了解青龙卫萧寒，收回神思，关心眼前人。
“我看到了火。”洛惊鸿澄澈明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神光。
“可还有别的东西？”
“我在使一套轻盈的拳法和腿法，与你的对战，丝毫不落下风。”洛惊鸿专注观瞧山壁中的景象。
武主悠然道：
“她内心最本真的渴求，便是能与你并肩。
这里有许多荒古时期流传下来的武技，莫要辜负这等机缘。”
话音落下，武主遁离此地。
湍急的黄金河流，毫无遮掩地向苏夜和洛惊鸿敞开了怀抱。
两人行至岸边，俯首凝望金色河水。
“直觉告诉我，想得到的东西，就在这河水之中。”苏夜轻声道，“你……”
“……你帮我护法，我去寻找机缘。”洛惊鸿接过了苏夜话茬。
“河水如此湍急，可谓凶险异常，还是让我去吧。”苏夜温柔劝说。
“俗话说富贵险中求。”洛惊鸿召出一根可延长的捆仙绳，将其系于腰间，“我也想在这黄金时代，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苏夜不再多言，接过另一端的绳头，于掌心转几圈，双手拉拽绳索。
催动双足气海，将之与地面相连。
犹如河岸边的定桩石，目送洛惊鸿跳进金色河水。
不似凡尘水流，全无半分波澜。
洛惊鸿的身影，像是被金色河流吞没，只能看见半截浮在水面之上的捆仙绳。
没来由的担心，令苏夜恨不得生出一双可看透河水的眼眸，凝望心爱之人。
唯有如此，那因未知而生出的担忧，方能有所缓解。
捆仙绳没有动静。
仿佛有人施加了特殊禁制。
河水看起来更加湍急，而时间，却像被定格。
“默数到三，若鸿儿还没出来，我就猛拉绳索……”苏夜心中的念想，似若想冲出躯壳的野兽。
握紧绳索的双手掌心，沁出一层汗。
饮下的清酒，因之而挥散大半。
正在焦急之际，只见不住起伏的河面，一道波浪破碎开来。
洛惊鸿双臂并拢在身侧，空中翻转，轻巧落于河岸。
丝绦扎束的长发，因河水而变得湿答答，娇俏脸颊上的笑容，却是更显灿烂：
“河底沙尘之中，嵌着诸多被金光护持的卷轴。
我带回两幅，一幅自用，另一幅给你。”
苏夜悬着的心放下，只觉笑意盎然：
“你带回的卷轴，理应都归你。”
“你这是嫌弃我？”洛惊鸿驱使赤红火焰，烘干长裙，召出两幅卷轴。
“我哪儿敢。”苏夜卷起捆仙绳，将之递回给洛惊鸿。
从她手中，接过那幅青色卷轴。
灵气融掉护宝金光，将之缓缓打开。
卷首的竖版篆字，隽秀而精致。
「天下兵书」
苏夜迅速看完兵书内容，将卷轴妥善收进贴身空间玉佩。
与盛装霓裳羽衣的锦囊，放在了一处。
移步到洛惊鸿身旁，看向她手中赤红卷轴的卷首。
「朱雀秘技」
武技分两卷。
上卷为拳法和掌法，下卷是腿功和踢技。
卷轴上的线条小人，依循某种奇特路数演练拳脚。
与返璞归真，大开大合的武神拳不同，此套武技招式繁多，却又颇具章法。
光是一招火凤燎原，便有拳掌腿踢四种形态。
初见便知易学难精。
“这套朱雀秘技，可是不简单，”苏夜直言道，“你当真决定要修习这套武技？”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洛惊鸿掌心浮现金光“聚”字，将朱雀秘技熟记于心，
“我会加倍努力，争取不被你甩在身后。”
苏夜开怀大笑。
肆意豪放的笑容，盖过了奔流不息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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