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霁野先把巧巧送回家，然后牵着沈鸢的手，慢吞吞的走在路上，享受时间不多的二人世界。
两人都没说话，但缠绕在周身的气息格外暧昧，看向对方的眼神都拉丝。
走了一段路，沈鸢想到什么，先开口：“明天别骑驴驴了，坐公交吧。”
骑电驴是很方便，但是考虑到明天要去上淮大学集训，学校有大巴接送，小电驴一直停在学校也不是个事。还是早上稍微麻烦一点，坐个公交或者挤个地铁赶到学校。
何霁野明白她的意思，捏了捏她的手：“好。”
沈鸢往他身上靠，整个人懒懒的：“竞赛你有信心吗？”
何霁野用左手牵着沈鸢的左手，右手揽着她的肩膀，实话实说：“我还好吧，全随缘。”
沈鸢撇嘴：“你说的倒是轻松，但回回考的都好。”
这话是不是夸他呢？
何霁野勾唇：“我正好会做。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沈鸢稍微站直了一点身子，跟他探讨：“上次那个卷子，让你求两条函数的交点个数情况，你解题过程是什么？”
何霁野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想到大致题目，准备侃侃而谈，对面传来一声粗犷带着怒气的中年男声：“何霁野，你在干什么？”
这声音让他身躯一震，下意识把沈鸢护在身后。
何康南大步走到何霁野面前，越过他将沈鸢打量了一圈，眼神毫无波澜，看到藏在他身后牵着的手，顿时火冒三丈，逼问何霁野：“我问你，在干什么？”
何霁野不想当着沈鸢的面和他爸起冲突，放低姿态：“爸，这我女朋友，沈......”
后面的话没说完，何康南一脚踹在何霁野身上，直直将他踹的后退几步，沈鸢惊得愣在原地。
何康南丝毫不给何霁野面子，揪着他的衣领，语气凶狠：“我特么花钱送你读书，你给老子谈恋爱？”
何霁野面色无惧，直视他爸的眼睛：“我并没有耽误学习。”
两人距离离得近，何康南身上的酒味浓郁，眼睛通红：“没耽误学习你就能谈恋爱？你特么毛都没长齐，谈什么恋爱？”
又是喝完酒，又是这么污秽的语言，何霁野一把推开他爸，冷笑：“能好好说话吗？喝完酒就犯浑？”
何康南本来是想立威，这下被自己儿子示威，火气更甚，完全顾不得什么大庭广众，面子不面子的，上前就想扇何霁野几巴掌。
沈鸢在旁边，何霁野不想跟他爸起肢体冲突，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打骂，好送她回家。于是手抄兜站在原地，准备挨这几巴掌。
说时迟那时快，巴掌快要落下时，沈鸢冲到何霁野面前站定，伸手截住何康南的手，语气坚定：“叔叔，时间不早了，我还是给你叫个代驾送你回去吧。”
何康南虽对儿子不好，但是对女生应有的尊重和风度还是有的：“小姑娘，叔叔有司机，让他先送你回去吧，我还有点话想跟我儿子聊聊。”
沈鸢乖巧的笑，眼神却寒意十足：“叔叔，您看这儿这么多人，有什么事回家聊，您觉得呢？”
何霁野站在后面，眼前都是沈鸢飘扬的头发，耳边响着她说的话，眼眶不自觉红了。
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保护他，为他说话。
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勇敢的冲出来，将他护在身后，让他坚硬的心霎时软成一团，情绪不断上涌。
他不想让沈鸢看见的自己狼狈的一面，还是被她看见了。
他更不想把这种不好的关系和情绪带给沈鸢，他自己已经习惯这样了，不能因为谈了恋爱，就把她拖下水。
何霁野刚想迈步走到沈鸢面前，后面传来一声呼喊：“何总，何总。”
何康南回头看，是刚刚结账的秘书。
秘书穿着精致的职业套装，脚踩小高跟，小跑着往这边来，嘴上还不忘解释：“何总，刚才王总拉着我夸了您好久，所以来的有点慢。”
走到何康南身后，看到对面的两个人中的一个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少爷，这么晚了，您也在啊。”
何霁野伸手拉住沈鸢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给秘书使了个眼色：“时间不早了，让司机送我爸回去。”
没点眼力见的人哪能胜任上市公司老总秘书这个职位呢？虽说何总对少爷很是严苛，轻则骂重则打，但是何氏公司以后还是归少爷所有，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
秘书一眼就看明白两人之间的气氛，悄悄比了个“oK”，扶着何康南往车子那边走：“何总，太太刚打电话来问过您什么时候回去，再晚点，太太该生气了。”
还是老婆管用，听到这话，何康南不再挣扎，瞪了何霁野一眼：“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何霁野识趣的没接茬，看着秘书扶着他爸上车，车子驶离。
周围安静下来，沈鸢从后搂住他的腰，额头靠在他背上，试图给予他一些力量。
何霁野感受到了，轻轻拍拍沈鸢的手，安抚她的情绪：“被吓到了吧？”
沈鸢哽咽：“你爸爸经常这样打你吗？”
何霁野状似轻松的笑：“没有。今天是他喝多了，有点不清醒。”
“你骗我。”沈鸢哭腔更明显，“我都看出来了。你和你爸爸关系一点都不好。”
何霁野轻叹口气，转过身，看到沈鸢不断往下落的眼泪和红红的眼睛，心底一紧，酸涩的情绪蔓延开来，抬手用大拇指给她抹去眼泪：“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好。”
沈鸢又抱上何霁野的腰，头埋在他胸口：“何霁野，你别逞强，有我呢。我也可以保护你的。”
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之前你保护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
人生困顿时，我们是彼此的安全感。
何霁野大手覆上沈鸢后脑勺，将她搂紧，额头埋进她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香气，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感觉到颈窝的点点湿润，沈鸢的小手轻轻拍着何霁野的后背，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安静的陪伴胜过任何言语。
两人静静抱了几分钟，何霁野情绪调整好，站起身捏了捏沈鸢耳垂：“送你回家。”
沈鸢主动牵何霁野的手：“我们走回去吧，也没多远了。”
何霁野勾唇：“舍不得我啊？”
沈鸢点头，眼睛亮的发光：“对呀，跟你在一起的时间都过得好快。”
这话不假，但何霁野也知道，沈鸢在哄他开心。
也没多大事，从小到大，他都习惯了。只是在沈鸢面前这么一展露，他很怕她会不要他。
沈鸢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薄唇轻启：“愿意跟我聊聊你的爸爸吗？”
何霁野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缓缓开口：“我爸对我不好，我也不喜欢他。总说父爱如山，很深沉，可我觉得他根本不爱我。平时不跟我说话，跟我唯一的沟通就是揍我，所以我现在这么抗揍能打。不过也很谢谢他，除了不给我爱，其他方面都挺好，对我妈妈好，还给我钱花，我很知足。”
沈鸢用力回握他的手，停下脚步，看着他的眼睛，格外认真：“何霁野，他不爱你，我爱你。”
路边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给彼此镀了一层光晕，斜斜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忽长忽短。
何霁野喉结滚动，晦暗的眸子里情绪流转，他低头在沈鸢嘴角落下一吻，极轻，像是一片羽毛拂过，他嗓音沙哑：“谢谢你。”
被爱的时候只想说谢谢。
谢谢你来爱这么敏感又不堪的我。
沈鸢踮起脚，在他脸颊回了一个吻，眨眨眼睛：“不客气。”
我们看见了对方的底牌，了解彼此的阴暗，然后我们依然相爱，甚至更爱。
何霁野回到家，站在玄关处，脱了鞋没进门，等着何康南的拳脚。
破天荒的，何康南坐在沙发上，扭头睨了眼何霁野，很平静：“过来，我们俩聊聊。”
王雅萍听到客厅的动静，打开卧室的门，坐在小阳台上吃着夜宵，时刻关注着。
可能是王雅萍在何霁野回来前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也可能是何康南看透了他儿子的性格，硬的不行，软着来。总之一切都很风平浪静。
他爸都这么说了，还能不给面子吗？
何霁野坐到何康南旁边的单人沙发，等着他爸开口。
何康南洗了个澡，酒醒的差不多，声音浑厚：“你跟那小姑娘怎么回事？”
何霁野整个人窝进沙发里，懒懒的看向他：“就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何康南皱眉，声音大了一个度：“你自己不学好还把人家小姑娘带坏？”
何霁野冷笑：“现在有这个闲心管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眼见何康南就要发飙，王雅萍适时的从卧室里走出来，坐在何霁野单人沙发的扶手上：“阿野，是不是上次碰到的那个女生？”
何霁野对他妈的态度很好，乖巧地点点头。
何康南跟王雅萍告状：“你是没看见，他还牵着那小姑娘手，恋爱谈的这么明目张胆。”
何霁野唇线抿直，舌尖抵了抵一侧脸颊，满是不悦。
王雅萍瞪了何康南一眼，让他闭嘴，好声好气地跟何霁野说话：“阿野，那个姑娘成绩怎么样？”
何霁野有点小骄傲：“年级第一。”
上次从商场回来，王雅萍实在是好奇小姑娘的性子，就偷偷调查了一下。家庭背景不错，爸爸妈妈都是公务员，还都是厅级级别，是书香门第世家。小姑娘长得好看，成绩也好。他儿子配她完全是高攀了。王雅萍越看越喜欢，怎么可能会反对。此时问出来，不过就是说给何康南听的。
王雅萍给她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接着说。
何霁野接收到信号，不急不缓地添了一句：“这次竞赛班她也参加，前几次竞赛统考都是第一。”
听到这话，何康南沉默了，眼神只是在何霁野身上扫了一圈，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警告道：“你这段时间最好给我安稳点，再给我碰到，你以后连门都别想出。”
何霁野冷声反驳：“你能困住我再说。”
何康南瞪他，语气凶狠：“竞赛班你给我退了，改天让你妈送你学雅思，我很多朋友的孩子都出国了。”
赤裸裸的安排他以后的人生，像是安排一个玩具今晚该在哪里呆着。
何霁野轻嗤：“在公司当老总当习惯了，回家也安排别人？”
“不要做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何康南倾身，靠近了何霁野一点，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高三开学，我就是绑也给你绑出国。”
何霁野手握成拳，声音沉沉：“你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何康南站起身往卧室走：“就凭我是你爸。”
就凭他们有血缘关系，就凭何康南赚钱给他们花，就凭他是何氏公司的继承人，他就得听他爸安排人生。
那他偏不，他偏不出国，偏不如他意。
原先对竞赛本来就无所谓，想着这次考不上，高三还有机会。但这次，他决定全力以赴，为了自己的未来，也为了他和沈鸢。
他从来没争取过什么，这一次，他要为了和她在一起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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