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雪莹故意打了个哈欠，对唐文芳说：“婶子，你们家人都起这么早吗？
我还真不习惯起这么早，好困啊。”
唐文芳似乎早有准备地接过话说：“你们年轻人就爱睡懒觉，早睡早起有好处的。”
“的确是个好习惯，可我姐夫上次在我们家起得比我们还晚。看来这么多年，他都没养成这个好习惯。”
唐文芳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可她面上依然没有波澜。
冯雪莹继续说：“他上次在我们家，睡到自然醒，居然说终于睡了个好觉。”
她想好好看看唐文芳的脸到底变不变，却被冯雪芝的招呼声制止了。
“雪莹，你也快过来吃吧。”
她循声望去，姐姐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好过去坐着吃饭。她用余光感受到来自唐文芳的一瞥。
冯雪莹把荷包蛋送入口中，如同嚼蜡，难以下咽。
她本来就不爱吃鸡蛋，可偏偏人人都把它当成个好吃的拿出来。
再说起得太早，人还没完全清醒，怎么会有食欲。还有冯雪芝，她就是个软蛋，任由别人拿捏，根本不会反抗。
越想越气，她用开水就着鸡蛋，硬逼着自己咽了下去。
吃过早饭的姐妹俩都在沙发上坐着。
冯雪芝拿过还没打完的毛衣，继续打起来。无所事事的冯雪莹索性往后靠着，迷迷糊糊地，几乎要睡着了。
唐文芳也做起了针线活，婆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林加善的声音传来，“雪芝，雪芝，帮我拿一下衣服。”
冯雪莹看着窗户里洒进来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在心里嘀咕：这林大少爷总算要起了，还指挥别人拿衣服。
雪芝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毛衣，刚要站起来，就看到唐文芳麻利地放下针线活，边走边说：“雪芝，你忙你的，我去给他拿去。”
“哦”雪芝呆呆地站在原地，当着妹妹的面，她有点不好意思。
冯雪莹真是大开眼界，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婆婆，人家两口子的屋她也随便进，还去找衣服。
她拉过冯雪芝小声问：“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人家关心自己的儿子，再说都是小事。”冯雪芝故作轻松地说。
冯雪莹真想当场爆发，可看着眼前的姐姐，她又不得不克制。
姐姐的表现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她是已经习惯，还是难以启齿？
很快，林加善母子俩一同进来了。
唐文芳又是给儿子倒洗脸水，又是递毛巾，又是叫他过去吃饭。他想往冯雪芝跟前凑，愣是没有机会。
冯雪莹看着眼前的母子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还得装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
吃完饭，冯雪芝去洗碗，唐文芳不让，就一个碗，她随手就洗了。
边洗边说：“我现在身体好，多干点没事，你们能给我生个大孙子，我就更开心了。”
林加善和冯雪莹齐刷刷红了脸，林加善难为情地说：“妈，当着雪莹的面，你说什么呢？”
“雪莹又不是外人。现在生了，都不用你们操心，我会把孙子带得好好的。
跟你们一起结婚的，李家的媳妇都有了。雪芝怎么没一点动静？”
雪芝的头更低了，林加善也不知道怎么接话。
听着这些话，冯雪莹在心里早就骂“国粹”了，可她面上只能装作不在意。
住在镇上就是热闹，林加善带着雪芝姐妹俩去看秧歌，去集市上买东西。
这让雪莹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林加善每次出门都会问唐文芳要钱，都已经结婚了，好歹还有一份工资，自己手里竟然没有一分钱。
更别提雪芝了，她要花钱都得经两次手，才能到她手上，那她怎么生活啊？
当着雪莹的面，唐文芳都痛快地给了钱，还不忘为自己辩白，“年轻人不会管钱，我替他们管管，还不都是为了他们好。”
这还不算完，她居然要跟着一起去逛街。
怎么，都结了婚的人了，花个钱还要去监视吗？
林加善壮着胆子阻止了一下，她人是没去。可冯雪莹真切地感受到了她射向姐姐的那束目光。
冯雪莹仔细观察发现，唐文芳不是舍不得钱，而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
她总是刻意不让小两口单独相处，而林加善但凡对冯雪芝有亲昵的动作，她对雪芝就有敌意。
待了三天，冯雪莹不顾姐姐的劝阻，执意要回家。
她忍受不了他们家那种让人窒息的相处方式，更忍受不了姐姐受那么大的委屈，却一直忍气吞声。
钱的事情，她私底下和姐姐说过，可她不以为然，觉得没问题。大家都这样，妈妈也一直没管过钱。
问题是钱不在林加善手里，在他妈手里。而他又事事以他妈为重，完全没有男人当家做主的样子。
其实，相处了下来，冯雪莹感觉林加善人还可以，他对姐姐不错，虽然两人独处的时间不多，但能感觉他的爱意。
可他太唯唯诺诺了，尤其是面对他妈的时候，不像个男人，更像个孩子。
冯雪莹这才真正明白了姐姐的困境。
唐文芳可不止为难儿媳妇那么简单，她是压根就不想和儿子分开。儿媳妇恰好是冯雪芝，如果是别人也会是同样的结局。
这就对上了，难怪上一世姐姐有苦说不出，唐文芳却是外人眼中的好婆婆。
这给冯雪莹出了个大大的难题。在这个并不开放的年代，这种事到底要怎么解决，才能让姐姐脱离苦海？
最关键的问题是，那两个当事人都觉得没问题。
林加善觉得他妈都是为他好，最多算个溺爱，那是事吗？
而那个傻姐姐身处其中，却自愿接受，并没有觉出任何异常。她根本不知道问题所在，以为大家都这么过的。
这才是最难的，冯雪莹越想越窒息，马上就装不下去了。
走的时候，姐姐的不舍和林加善的挽留，她都看在眼里。
唐文芳一如既往地客气，甚至比林加善都要热情，她始终保持着镇上人的体面，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冯雪莹正在为姐姐的事忧心，人还没回去，家里又有了新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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