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调查才有发言权，这十几年风雨无阻对京畿的探查，让王五成为大夏仅次司牧的农学高手。
只是他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外人看来，王五不过是曾中过举人，靠着祖上基业过活的该溜子。
就是偶尔在田间地头指导老农种地，还被对方赏了一勺大粪。
可林遇知道，人尽其责物尽其力。想要在京畿开垦良田，非王五莫属。
当激动的王五跟随林遇来到皇城司，马上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
牧田官一个个衣衫不整，在烂泥地里摸索着。
不知谁喊了一句：“摸到了，摸到了！”
旁边有人按耐不住问：“有多大，有多大！”
“足足拳头大。”牧田官笑呵呵将手中的东西扔到岸上。
正好落在一堆枯黄的叶子上，王五这才发现，牧田官脚下的是一块地。
只是最近雨水增多，就成了烂泥坑。
“五哥，可否看出什么？”
“哎呦，林大人真是折煞我也，唤我一声小五便可。”王五直勾勾看着枯叶上的东西，“林大人，牧田官在收什么东西。”
“土豆。”林遇平静说出这个名字。
王五略微思索便问：“可是泰西之地的洋芋，我曾听人提起过，不过此物有毒，不可食用。”
林遇在江南听过这个说法，海贸的兴起，让一些东西通过大船到达大夏。
其中就包括一些植物，比起其他蔬菜兄弟，马铃薯的待遇就差了许多。
这东西漂洋过海来到江南，正赶上江南的梅雨时节，很快就发芽。好奇的江南商人一尝，死掉几个，这东西也成了江南人眼中的蛇蝎。
“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正常的马铃薯无毒。”林遇弯腰拿起一个，“只有长出了芽，才会毒死人。”
王五皱起眉头：“终究是能毒死人的东西，为何林大人要种这祸害。京畿的田地基本不可能开垦良田，不如种上高梁，还喜庆一些。”
红通通一片的高粱的确喜庆，可现在已经十月底，马铃薯还是林遇见到司牧后推荐给对方的。
“五哥，你先不要着急，往这边看一看。”林遇掀开枯草，露出下面的马铃薯小堆。
王五用力掐着自己的腿，不可置信的问：“林大人，你是把皇城司的良田都祸害了嘛？”
“怎么说话呢！”牧田官不满说，“没见本官还在烂泥地里刨土豆，还不下来帮把手？”
王五醒悟过来，连忙跳下烂泥地。顾不上早上新穿的衣服，在烂泥地中摸索起来。
“摸到了，摸到了！”王五发出大呼小叫的声音，有牧田官在旁边起哄。
林遇悄悄退了出去，不远处的走廊下，陈遇春抱拳说：“多谢林大人开口，学生也是不经意间看到王前辈的策论。”
“开垦京畿良田已成王五执念，十几年来风雨无阻调查京畿水质土壤。这样的人在大夏不可多得，我将他交给你，望你与他同心协力。”
陈遇春拍着胸脯保证：“请林大人放心，有那本书，我闭着眼睛都能干好这件事。”
林遇哈哈一笑，将皇城司这个舞台留给陈遇春。
离开皇城司不久，林遇出现在京兆府大堂。
京兆府管理京畿，按大夏制度，府尹应由皇子担任。
可夏云登基之后，迟迟没有子嗣，就从旁系挑出一个贤明的安置在京兆府。
“见过王爷。”林遇拱手，对面坐着一位面色枣红、丹凤眼的王爷。
“当不得林大人行礼，听说林大人最近在皇城司搞出一番大动静，怎么有空来我京兆尹？”
“王爷说哪里的话，皇城司之事可是陛下亲点的，咱们都是做臣子的，怎能不上心？要是这件事黄了，陛下追责下来，挨骂都是轻的。”
京兆府府尹面色一正，连忙询问：“既然林大人找到这里来，定有事要说。”
“王爷，京南的钢铁厂几轮扩建，吞并了不少小县。如今皇城司牧田舍即将成立，面积不会小于钢铁厂。”
京兆府府尹倒吸一口凉气，光光一个钢铁厂就吞了京畿地区五个小县。
让京兆府尹纳闷的是，偏偏这些小县的百姓举双手赞同，毕竟地被钢铁厂占了之后，他们有机会进钢铁厂做工。现在京城百姓都知道，那里比桃花源还舒服。
“林大人真给我出了一道难题，钢铁厂规模扩大是陛下的旨意，下面那些小县的百姓也愿意，你这牧田舍还没个影子，一开口就要这么多的地，本官很难答应。”
林遇呵呵一笑：“府尹放心，若没陛下的旨意，林某怎能胡搅蛮缠？”
京兆府府尹连忙起身，林遇从袖子中掏出一封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兆府尹且听林遇之语，朕已细心安排，钦此。”
“臣京兆府尹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京兆府尹恭敬接过圣旨，确定真伪后，方才点头：“既然林大人手持圣旨，京畿之地可随便划取！”
林遇却不着急，他看向府尹问：“王爷，还有一件事，本官想打听一下。”
“请讲！”
“本官去钢铁厂时，无意间遇到先帝年间的狂士楚天，楚老大人神色如常，何必在拘禁他？”
京兆府尹露出苦笑：“林大人有所不知，是楚老大人赖着不走。本官拗不过，就把他安排到下面一个县大牢中好生对待，谁知那个小县直接被钢铁厂吞并。”
“凡关押者皆有卷宗，今天我想取走楚老大人的卷宗。”
京兆府尹吃了一惊，他这个级别自然知道楚天在躲什么。
即便是他这样的高官都不敢随意插手，林遇取走楚天的卷宗，无疑是在打马首辅的脸，毕竟首辅大人还没有致仕呢。
“林大人，你？”京兆府尹心中一百个拒绝。
却听林遇笑着说：“王爷何必害怕一头快要死的老虎，以如今局势，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打死。”
京兆府尹一脸纠结，直到林遇露出圣旨一角。
“王爷，这是陛下的旨意。”
京兆府尹叹了一口气，叫来主薄，吩咐对方去取楚天的卷宗。
“林大人，本官痴长几岁，有句话想对你说。”京兆府尹看向林遇，“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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