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怡禾已端了姜汤进来置于兰馨面前，“请贵妃稍用。”
一凉一热间，兰馨的手虽是渐渐回着温度，却也麻木了，端起那姜汤也不喝，只是捧着。
颖太妃瞧着，不觉笑道：“你就是白白出来捱趟冻，下次这样的天你若再来我这，我可是不接待的。”
兰馨低头轻啜了一口，笑道：“太妃惯会说我，您方才又是去哪赏雨了？”
颖太妃一听这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眸中的笑意也散去了，“哪还有什么心思赏雨啊。”
说着，又试探地问向兰馨，“公主的事情，你不知道？”
兰馨端着姜汤的手一顿，眼中尽是茫然，痴痴地摇了摇头。
颖太妃眼中似划过一丝懊恼，不过一瞬又恢复如常，轻松地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
永璘昨儿下午来她这里，叫她把那手串和那张字笺给兰馨送去。
她知道永璘不愿意叫兰馨和和珅扯上关系，只是不知道，身为和珅儿媳的和孝公主，她的事情，该不该和兰馨说。
可是心中也忍不住犯了狐疑，以和孝公主和兰馨的关系，她该知道啊。
兰馨眉心微皱，虽然她和卿云已是许久不通消息，可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公主近来如何？”
颖太妃看着兰馨的目光，带着些许打量，片刻说道：“你也知道自常行没了之后，和孝公主便一直和额驸两情不睦。前些日子和珅在太上皇跟前求了恩典，叫他们两人去了静宜园。本来一切都好，可是自打惇太妃去了之后，不知怎的，丰绅殷德就荒唐了起来。”
说到此，停了停，将身子凑近了兰馨，压着声音说道：“听太上皇说，丰绅殷德近日常去青楼。”
“什么？”
兰馨听罢，也不觉惊诧，扬声问道。
前面的事情，她倒是听说了，只是丰绅殷德……
以和珅和丰绅殷德对卿云的巴结，他不该这样拿着自己的尊位和前途开玩笑啊，就算他肯，和珅也不会同意啊。
难道这又是卿云和惇太妃的什么算计？
颖太妃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四下张望了下，又有些为难地说道：“方才我去勤政殿，太上皇也动了好大的气呢，听说……丰绅殷德还要纳妾……”
兰馨的瞳孔瞬间放大，不敢相信地看着颖太妃，张了几次嘴，却都说不出什么。
颖太妃似是看透了兰馨的想法，还认真地点了点头，以证真实。
兰馨缓了好久，才艰难地说道：“丰绅殷德也就罢了，和珅也同意？”
“丰绅殷德是和珅的独苗，公主生的常行又早逝，但凡能香火传承，和珅哪有不同意的。太上皇气就是气在和珅的态度，可偏偏这事又是和孝公主张罗的，太上皇想要替公主出头，却也没那个法子。”
兰馨的眸子渐渐复杂了起来，她是知道卿云的心思不在丰绅殷德上的，可若说她会主动为丰绅殷德张罗纳妾，还是在惇太妃在静宜园的情况下，那她说什么也都是不会信的。
半晌，只是说道：“太上皇倒是爱女心切。”
皇家的情意难得，不论夫妻还是父子，就连公主也都是逃不过联姻的命运，卿云得太上皇宠爱多年，又能留在京城，已是羡煞旁人了。
颖太妃有些诧异兰馨的反应，“你倒不觉得这是和珅父子逼迫和孝公主的？”
兰馨面上的惊诧之色早已退去，现下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似叹似怜，“公主不仅是皇家的女儿，更是一个有心有情的普通女子，若是夫妻间没有了情分，又何必要强行拴和。”
说着笑意又浓了些，“再说了，公主是什么身份，怎会被和珅父子逼迫。”
颖太妃望了眼兰馨，搭下眼皮，未再说话。
此刻静宜园内，惇太妃怒气冲冲地到了卿云房间，就连身上的雨水都来不及擦拭去。
卿云闻声，从书中抬起眼，一脸诧异地望着气急败坏的惇太妃，“额娘？”
惇太妃气还没喘匀，喝道：“丰绅殷德纳妾，是你张罗的？”
卿云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移开了和她对视的目光，重新看起了书，不咸不淡地说道：“额娘既都知道了，还来问女儿做什么？”
惇太妃不顾手上的水甩了卿云一脸，一把扯过卿云手里的书扔在地上，“你可是公主！是你皇阿玛的幼女，当今的皇帝的幼妹！如此尊贵的身份，竟低三下四地给自己的额驸和贴身婢女张罗，这种事情传出来我都没脸听！”
不错，卿云给丰绅殷德张罗的妾室便是香巧。
卿云有心成全她的一片痴心，而丰绅殷德也知自己该承担责任，便没拒绝。
只是应下之后，再未回过静宜园。
卿云拿帕子拭去被溅到脸上的雨水，耐着性子说道：“额娘，自古驸马纳妾再正常不过了，何况我嫁给丰绅殷德之前，他又不是没有通房丫头，怎么如今只是给个名分，额娘你便要如此恼火。”
“你！”惇太妃指着卿云，却说不出话。
半晌，才怒其不争地道：“和珅是当朝权臣，丰绅殷德又对你极好，你怎么偏就和这种安稳日子过不去呢！”
这比前朝那些远嫁蒙古和亲，再不得回京的公主，不知好了多少。
听罢，卿云冷笑了一声，道：“安稳？额娘您扪心自问，嫁给丰绅殷德，我日后还能有安稳的日子吗？你不是不知道皇兄和我公爹势如水火。若有一日皇阿玛崩逝，我除了这个公主的身份便什么都没有了。”
惇太妃不想听那以后的话，只是顾着眼前，问道：“这和你给丰绅殷德纳妾有什么关系？”
卿云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道：“额娘你说得对，丰绅殷德是独子，和家不可无后。奈何我与丰绅殷德不睦已久，无法绵延子嗣，他只好纳妾。”
“可是你也该选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这香巧什么出身，怎么可以配得上额驸！”
果然，打的这个算计。
大户人家的女儿，哪个甘心给别人做妾？
她以为给丰绅殷德纳个出身高贵的妾，和珅在朝堂和她在后宫的位置就稳了？
嘴角凝着一抹冷笑，语气带着冷漠，“正因为香巧是我的贴身侍婢，又出身不高，她才能完全忠心于我。哪怕我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可我依旧是丰绅殷德的正妻，是他所有孩子的嫡母。”
说罢，眼神中透露着冰冷，道：“额娘，如此安排，也不会断了您和我公爹的姻亲关系，您该满意了吧？”
“你！”惇太妃被卿云气的一时说不出话。
啪！
卿云不敢相信地捂着脸望向她，却见她眼角噙着泪，“额娘的苦心，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说罢，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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