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周玉不想当这个冤大头，这边的习俗，建房子由舅子来挂红的。
母亲这是不好意思叫郭晓梅家的人来挂红，又放不下面子，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家跟亲家不好，就想让自己来顶上。
“妈，你糊涂了，哪有自家姐姐给弟弟挂红的礼，再说了，要姐姐挂红，那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老二老三呢，你只叫我，她们会怎么想？”
周玉说的轻描淡写，周玉花道：“我们没意见。”
“我有意见呢。”周玉强势的说，“挂红得郭晓梅的兄弟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年我建房子，都没见两个兄弟谁去给我挂个红，如今，他们建房房子，倒是想起我这个大姐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习俗都得大姐来，没大姐就过不成了？”
周玉没有一个字口下留情，周母道：“行了行了，这是翻旧账来了，你妈我不会做人，让你们受委屈了。”
“我去，我去买。”说着开始翻口袋，几姐妹都习惯她这番假惺惺的做派了，谁都没开口。
周玉不爱看她们表演争斗，要不是名誉上还是兄弟姐妹，自己都不想来的。
“妈，我家里还有事，这是三百块，你帮我挂个礼金。”周玉将三百块递给周母，周母一愣，还是接住了，道：“来都来了，吃了饭再走。”
“不了，我就是送礼金来的。”说着就要走，周玉明道：“大姐，吴军升学宴上你送的可不是这么点，怎么，自己兄弟还比不上外人亲？”
不提还好，提起来周玉也无需客气的跟她们算一下账了。
“可不是比不上吗？我五六岁起开始带你们这帮弟弟妹妹，十三四岁跟着大人挣工分，兄弟姐妹中，你们都有机会读书识字，就我没有。”
“我挣的每一分钱都给了这个家，要论恩情，你们这些小的，恭恭敬敬叫我声大姐，时时刻刻想着我这个大姐，不足为过吧。”
“可是你们，怎么对我的，搞小团体，排挤我，苦的累的是大姐的，好的香的是你们的。”
“玉花，所有孩子你最能吃能拉，一天要换二十几条尿布，大冬天的，我到河里给你洗尿布，手都冻的没知觉。”
“可你呢，长大了对着我干，我嫁人那天，你都没给我一个好脸色，我怀孕煮个土豆，你将我半生不熟的土豆倒了，煮你的面。”
“我做月子需要人照顾，妈前脚刚到，后脚你跟老四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来把妈叫走。这就是姐妹？”
“你玉音，小时候全身上下哪样不是我给你弄的，我给人缝纽洞，换碎布回来，照着你的身量，白天出工，晚上回来在油灯下一块一块拼出花样，给你做衣服。”
“捡到三十块钱，还想着给你买最流行的风雪帽，可你呢，你从心里没有把我当大姐，对我呼来喝去的。”
“还有玉明，爸本来不让你上学的，机会给了玉花，玉花要放猪，让你去读书，可该你的工分，她一分没挣，是我替你补上的。”
“我一个四十公斤多点的姑娘，挣的工分跟个男人一样多，甚至比他们多，可你怎么说我的，你说我坏，宁愿跟外人撘班干活，也不带着你，你到现在还怀恨在心，时不时对我恶言相向。”
“可是你知道吗，你一个学生，能干多少活？我要是带上你跟别人搭班，你拖后腿了，大家都拿不到多的工分，谁会要我们，我宁愿你少做点，能挣几分算几分，我一个人多挣点，年底大家才有吃的。”
“富有富元不在，他俩更是兄弟姐妹中的白眼狼，你们现在维护着他们，其实你们心里更清楚他们是什么人，对你们好不好。”
周玉一口气将这些年的不满统统宣泄出来，姐妹三人不说话，也不爱听，觉得这些不都是她自愿的吗，现在说出来干什么？
周母半天唉了一声，道：“你这是来算账的？是我们错，是我们亏待你了，你受罪了。”
周玉本不想说父母的不是，但是这么多年了，母亲还是遇到事就这副以退为进的态度，着实让人厌烦。
周玉道：“妈，你说的还真对，你跟爸当面要是不喜欢我，生下来就该掐死我的，同为你的孩子，为什么独独我就是那个出力不得好的。”
“前事我也不提太多，我记得刚结婚那会，怀着小丹，家里条件不好，几个月没有点荤腥，我爸走的第二年，家里有礼俗宰猪请客上新坟。”
“没吃完的猪肉你腌成了腊肉，我怀身带肚的在这里半个月，天天从楼梯上上下，那肉就挂在楼梯口，你没有切一点下来给我尝尝。”
“倒是我姨妈来赶集，说要来吃饭，你高兴的赶紧切一块下来煮着，可是那天我要回去了，你劝我说，晚上吃肉，叫我多呆一天。”
“妈，你知道吗，那天我有难受，我怎么好意思听到可以吃肉就再多留一天，我也是要脸的呀，我不留，你给我煮了碗面，我想着，你怎么也会切几片肉放上面吧。”
“等面好了，你打开煮肉的锅，舀了几勺肉汤进碗里，就盖上锅盖，当时我接过那碗面，脖子都硬了，但是我还是含着泪吃了。”
周母坐在凳子，拍着自己的腿道：“怪我，怪我，是我不会做人呀，你们现在都开始来找我算账了。”
周玉音过去拉着周母，怒气冲冲的说：“妈，怎么就怪你了，你生她养她难道没有功劳，她作为老大，做那些事不是应该的吗？”
周玉忍不住自我嘲笑，以前就怎么就那么眼盲心瞎的，觉得都是自己的弟妹，自己吃点苦算什么，一心想着把她们养大养好呢。
“所以说，你们这些姐妹除了跟我有血缘关系外，还有什么值得我拿你们当亲人的？我送赵姐姐家多少礼金，那是她值得。”
“至少她在我人生浮浮沉沉的时候，伸出一根棍子，将我拉上来，给了我一口吃的，才让我有今天的生活，你们给了我什么，污言秽语？呼来唤去？”
周玉说完，脑中不断的闪现着过往，“妈，我现在才知道，儿女重也是分等级的，在你跟爸的心中，儿子是第一，年龄最小的排第二，像我，是个可有可无的。”
这些话说完，周玉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这样的话说出来伤感情，可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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