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当家，这样吧，我废你一条腿。”
“曾老三。”
曾老三听到这声音，立马拄着长凳站起来，挤出一个憨厚的笑来。
“诸葛先生。”
“你把他腿要是搞断了，进山后还要专门找个人来照应吗？”
曾老三对着解雨辰呸了口，扭过头接着对来人哈腰。
“诸葛先生说的是，算这臭小子好运了。”
“解当家是聪明人，明白自己的处境，你带人加强巡视，以免同藤原夫人交接的时候出岔子。”
“好好好，老三我这就去。”
解雨辰头顶一片阴影落下，在他身边蹲下一个人，这人垂目看着他叹息。
“解雨辰啊解雨辰。”
解雨辰咳出口血，微微抬眼看向来人的脸。
“……是你。”
这人正是之前解雨辰去茶时时，在小巷子里遇到的那位算命的。
“齐……”
“不，我不是他，只是有些渊源……你可以叫我诸葛无尘。”
前尘诸多纠葛皆烟消云散。
诸葛无尘从袖口取出枚丹药，喂到解雨辰嘴里，浓郁的药香味顺着解雨辰喉咙往下滑落，起效很快，涓涓药力让他似乎没那么疼了。
解雨辰听到他这话，想起当初齐宗渊提到青乌子时，也是这种说法。
他们确实外貌有很大的差异，不过他们中间似乎穿插着一根线，将看似毫不相干的人串联起来。
诸葛无尘现在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比齐宗渊年轻多了，他看到解雨辰眼里的疑惑。
“你听说过‘天授’吗？”
解雨辰曾听对张家人颇有研究的吴邪说过，所谓“天授”就是张家人年纪到了一定时候，脑海中就会凭空产生一个念头、任务。
而他本人是感觉不到这股看不见的力量，莫名其妙就想去做。
最恐怖的是，当这件事情完成后，他脑海中关于这段经历也会随之消失。
这也是张起棂记不得一些事情的原因，他的人生被强行塞进了无数段空白，就像一部不连贯的影片。
即使强大如张起棂，在一次又一次的天授中，他也会对世界真实性、自己存在的意义产生巨大怀疑。
“看来你听说过，不过我们这个情况还是不一样的。”
诸葛无尘拔了地方一根狗尾巴草，跟逗猫似得轻轻扫着解雨辰的睫毛，弄得解雨辰很痒，很不舒服。
“一代又一代，继承衣钵的同时，作为代价，也要完成上一代的夙愿……”
说到这儿，诸葛无尘笑了下。
“即使死无葬身之地都要去完成，真是世道没落，此人死前心愿竟不为民不为国，而是护着一人……”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夕阳最后一缕光正巧落在解雨辰脸上，他一半脸被阳光打着，一半脸挨着地面。
解雨辰的表情似乎也被分割成两块，一半还保持着倔强不认输的笑，而另一半却略带悲怆。
其实他一直不想承认齐宗渊已经死了，毕竟这人神秘莫测，神机妙算，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
你看，就连现在他的糟糕境地都能被齐宗渊算到了。
这么厉害的人，怎么就真的死了呢？
解雨辰不明白。
齐宗渊说他此生很难，解雨辰曾不以为意，他认为什么困难都能够迎刃而解。
如今，解雨辰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那么强大，强大到足够应对所有的变故。
一根温热的手指按住解雨辰的眼角，诸葛无尘在此刻仿佛灵魂与齐宗渊达到了高度融合，他轻叹。
“解雨辰，别难过。”
诸葛无尘除去上次故意给解雨辰算的那卦之外，再无交集。
他们这种特殊传承模式，就注定了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会身不由己去完成上一代的心愿。
而属于自己的私欲只能藏匿着，等待下一个轮回。
诸葛无尘身体里装着齐宗渊的欲，即使他一向离经叛道，但还是不可避免对解雨辰产生了巨大兴趣。
八岁当家，在时乖运舛中振兴解家，不仅有高瞻远瞩的智慧，还有布局谋篇的魄力。
当然，对于诸葛无尘来说，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解雨辰生了一张太符合他审美的一张脸。
从老祖宗那里传承的弊病，真是让诸葛无尘弃若敝屣又欲罢不能。
诸葛无尘的指尖被湿意烫得出神，他在这一滴泪中算出，自己也注定了在将来要为此人赴汤蹈火。
“你现在知道是谁给曾老三出的主意了么？”
解雨辰被诸葛无尘扶起来，他身上脏兮兮灰扑扑的，唯有泛红的眼睛还算明亮。
“屠癫。”
“看来还不算太笨啊。”
明面上利益都是曾老三得了，不过解雨辰死了的话，屠癫又能理所当然成为解当家，做解夫人的儿子了。
而且，有藤原美惠出于对解家的补偿，他这个“解当家”会当得无比风光。
解雨辰敬佩屠癫的狠心，平心而论，他这一招使得极妙。
他做出这副凄惨的样子来，没有人会把罪责降到这个几岁的孩子头上。
若不是屠癫起身拦藤原佑介的那一下，解雨辰也不会心底生疑。
因为他流畅的动作并不像一个遭受几天殴打虐待的人，并且屠癫显然也明白藤原佑介的重要性，不敢让他遭受一点伤害。
曾老三前头说了那么多，却只字未提屠癫，这更让解雨辰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藤原佑介在这里面充当的角色。”
诸葛无尘将狗尾巴草嫩尖那端叼在自己嘴里，脸上笑着，眼眸下瞥。
“解雨辰，你身边有正常人么？”
不知道诸葛无尘喂给他吃的药是什么来头，解雨辰感觉自己浑身基本不疼了，便也苦中作乐道。
“你也是变态吗？……居然对小孩子会露出这副表情？”
诸葛无尘哈哈大笑。
“我变态，算起来，我不过长你十岁，等你十八岁，我才二十八，你怎么不说那早就该埋进土里的，那位变态祖宗呢？”
诸葛无尘是另一个齐宗渊，他们都拐弯抹角想让解雨辰换个姻缘，解雨辰不得不强行转了个话题。
“你们怎么都把战场选在这儿？”
无论是齐宗渊坑东瀛人，还是诸葛无尘指使曾老三。
“我学艺不精啊，一代代传下来，我脑子里像是装了一个巨大图书馆，你明白么？开卷考试我也不一定能及格，只能糊弄一下曾老三，把你们带到这儿来，即便我认不得路，你应该认得吧？实不相瞒，我有点路痴。”
解雨辰有点语塞，不知道同诸葛无尘说什么，他感觉这人没有齐宗渊靠谱，但……有可能齐宗渊也是纸老虎？
“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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