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天往学校的传达室跑，姐姐的信始终没有寄来。
赵海也说没有收不到姐姐的回信。
她在干嘛呢？
是工作太忙了吗？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天气渐凉，赵兰妈妈在给我准备过冬的棉衣和棉裤，她问我喜欢什么颜色。
有得穿就已经不错了，我哪还敢挑剔？
她们给我买的任何一样东西，我都在小本本上记下来，看看一个学期要欠她们多少钱。
又过两个星期，上学路上都开始结霜，我还是没有收到姐姐的信。
赵海也没有收到姐姐的信。
我开始变得无精打采，突然对学习丧失了兴趣。
中午和下午课外活动时，教室里已经没有了我学习的身影。
我开始习惯一个人跑到小树林里发呆，脑子里想的全是姐姐。
我读书是为了什么？考大学又是为了什么？
要是没有姐姐，读书有何用？考大学又有何用？
后来我发现，席娟也跟着我进了小树林，但她只是在不远处盯着我看，没上前打扰我。
同样来小树林的还有柳红月，她倒是问过我为什么不开心，我没告诉她原因。
柳红月的目标是在期末考试超过席娟，她又想让我帮她辅导功课。
我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别说帮她辅导功课，我自己的功课都落下了很多。
花老师就曾在课堂上当众批评过我，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我这段时间没有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甚至还多次在课堂上睡觉。
许少林也曾问我，期末考试的时候，是不是准备把‘年级第一’让给李和平？
没收到姐姐的来信，我拿第一有个屁用？
许少林就把我的变化告诉了赵兰。
其实赵兰也有察觉，她问我时，我让她先管好自己，想想自己明年能不能考上高中。
她便无话可说，索性也不过问了。
天气越来越冷，进入冬天了，这几天还刮起了大风。
小树林里落叶满地，我躺在上面，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望向天空，多希望能生出一双翅膀，可以飞到姐姐身边。
赵兰来了，对着躺在地上的我踢了一脚。
“李双响，你是不是有病？不怕冷吗？”
有她妈妈给我做的棉衣棉裤，就算再冷一点我也抵抗得住。
“我看你就是有病，到底是为什么？”
赵兰又踢了我一脚。
“我想姐姐，她为什么不写信给我？”
“就为这事？是我让李飞凤少给你写信的，让她别打扰你的学习，我还告诉她，你已经是我们赵家的人了。”
原来如此——
我‘嗖’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抓住赵兰的肩膀，“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卑鄙……，”
“我就那样做了，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赵兰咄咄逼人，都快把脸凑到我的脸上来。
我受不了她，一把把她掀开。
“李双响，你吃我家的，用我家的，难道还不算我家的人吗？你把我妈叫什么？”
“你也告诉了我姐姐？”
“是，我是实话实说。”
我再次推了赵兰一下，突然觉得她好讨厌。
“班长……，”
出小树林的时候，席娟从身后叫了我一声，也吓了我一跳。
“你在这里干嘛？”
她把手里的书扬了扬，“看书。”
“天冷，要看书就去教室或者寝室，小心着凉。”
席娟指了指树下的赵兰，“你俩……吵架啦？”
“不关你的事……，”
我让席娟赶紧回寝室，马上也要吃饭了。
估计她现在还在吃开水泡剩饭。
听说连咸菜都很少，有人看见她往剩饭里加盐巴。
“双响，天这么冷，你怎么还来这里呀？”
柳红月也来了小树林，脖子上围了一条红围巾。
她瞥了席娟一眼，有意拉了一下我的胳膊。
“小月月，能不能帮我买本信笺？”
“嗯，你现在需要吗？”
“不用这么着急，明天给我也行。”
她妈妈在石滩乡街上开了个杂货铺，离学校大门口只有几百米，我先拿给她一块钱。
姐姐不回我的信，那我就再给她写一封。
不，写两封，写三封……，
“不就是一本信笺吗？谁要你的钱？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柳红月走的时候，对着席娟‘哼’了一声，两人的关系还是势同水火。
这时，我看见赵兰向小树林的最深处走去……，
回到寝室，我问许少林，这个周末能不能跟他一起住？我也知道他现在住在他大伯家里。
我把许少林当兄弟，自然也把其中的原因告诉了他。
我承认赵海两口子对我视如己出，赵兰对我也是真心的。
但我有姐姐，有家，不能让姐姐跟我产生隔阂。
许少林不敢同意，他怕得罪赵兰，也劝我不要让赵海两口子伤心。
“双响，就一点小事，你没必要离家出走吧。”
“那里不是我的家。”
“就是你的家，他们现在把你当儿子，不然怎么会对你这么好？”
许少林摸了摸我身上的棉衣，一脸的羡慕。
他穿的也是棉衣，不过是一件旧棉衣，胸前有两个大洞，那是他爸爸之前穿过的。
却丝毫不影响他的文学创作，最近他又写了两篇好文章。
而我连着给姐姐写了两封信，告诉姐姐我始终都是李家的人。
赵海两口子对我再好，那也只是恩情，我跟她才是亲情。
如果她不写信给我，下学期我就辍学，到南阳市天山路的大众饭店找她。
我还让姐姐不要相信赵兰的话，要永远记住家里还有个弟弟在盼着她回来。
今年春节姐姐是不会回来的，她走之前就已经说清楚了。
我寄这两封信的时候，柳红月跟我一起去的邮局，帮我买了信封和邮票。
可我还是没有心思帮她辅导功课，只能让她自己努力。
如果这次期末考试没有考好，我也会跟邢老师说，下学期不当班长了。
下学期……，
说不定我还要辍学。
星期六放假，我没跟许少林他们同路，一个人跑到前面，最后躺在光明一队的水库大坝上晒太阳。
暖洋洋的太阳照在身上就是舒服，许少林他们路过时，也没有发现我。
直到太阳失去了温度我才站起来，该去哪儿呢？我选择了通往光明五队的那条路，想回老家看看。
屋前的那口缸长满了青苔，里面的水绿绿的，门框上也结了好多蜘蛛网。
我把门推开一道缝，朝里面瞧一瞧，什么也看不见。
钥匙还在赵海家里。
“双响……，”
是李和平在叫我。
“你搞什么鬼？中午为什么不等我们？”
“有事……，”
“有屁的事，是跟赵兰吵架了吧？打算回来住？”
“这里本来就是我家……，”
李和平猜到我肯定没有吃饭，就拿了两个红薯给我。
“自己烤着吃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最好也回去。”
他是害怕李大栓看见我们两个聊天。
我望着手里的两个红薯，烤着吃？那也得有火才行。
不如就吃生的，只是有点磕牙。
“双响……，”
又有人在叫我，是赵海来了，赵兰跟在他身后。
我从门槛上站起来，“海叔叔……，”
“走，跟我们回去。”
“我不……，”
赵海阴沉着脸说，“你是想你的兰姐姐再挨一顿揍吗？”
我盯了赵兰一眼，她好像是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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