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丫头……，” 赵海吆喝了一声。
他满嘴的酒气熏得我再次捂住了鼻子。
赵兰躲在屋里瑟瑟发抖。
我长这么大还没有挨过打，是因为父亲死得早，每当母亲想打我的时候，身边又有姐姐保护着。
“海叔叔，你先别这么凶嘛，听兰姐姐好好跟你解释。”
我始终站在门口，是怕赵海突然冲进去。
“双响，你不用替她说话，气死我了，我拿钱供她读书，她可倒好，竟然在学校给我找女婿，回来还骗我们身体不舒服……，”
这时我看见赵兰的妈妈洗完衣服回来了，她把两只大铁桶搁在地上，怒气冲冲地过来质问赵海中午又喝了多少酒。
赵海回答她只喝了两杯。
“屁，我看你是喝了两桶，拿根棒子干啥？走不动路啦？”
赵兰妈妈要去抢棒子，赵海一把掀开她。
“我是用来揍人的……，”
“你想揍谁？喝两杯马尿就发神经，兰丫头身体不舒服，我还以为你找医生去了。”
“她哪里不舒服？她是在学校里挨了校长的骂，没脸上课这才跑回来的。”
赵海把事情的原由讲了出来，还问我是不是这样的？
我还没回答呢，赵兰妈妈就冲屋里的赵兰吼道：“兰丫头，这么丢人的事你也干的出来？你让我们的老脸往哪里搁？”
“就是，今天中午老师在大队长家里跟我讲这些的时候，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两口子都是个急性子，恨不得马上把赵兰抓出来揍一顿。
“海叔叔，婶婶，你们错怪我兰姐姐了？是人家故意陷害她的，其实这件事跟我有关系……，” 我拦在门口说道。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帮她说话，让她自己交代。”
“海叔叔，事情是这样的，陷害兰姐姐的那个人跟我有过节，兰姐姐是为了我……，”
尽管我花了很长时间来解释这件事，可他们还是半信半疑，主要是赵兰自己并不出声，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回事。
“双响，你该不是编个故事出来骗婶婶吧？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可能在学校跟人家发生冲突？”
“我……，”
这叫我怎么回答呢？我是好孩子，但也有叛逆的一面。
“不管是真是假，我星期一都要去一趟学校，兰丫头，你这次要是考不上高中，就回家放牛，别想复读。”
赵兰突然哭出声来，看似委屈极了，又用被子捂住了头。
“哭什么哭？下次学校再敢有人给你写情书，你就说你早就订下了娃娃亲，你和双响……，”
赵海说到这里又打了个嗝，等他再想说的时候，赵兰妈妈让他滚到一边去。
娃娃亲？该不会是和我吧？
我觉得不可能，不是说姐姐是我们家的童养媳吗？
赵海回屋里睡觉去了。
赵兰妈妈开始晾那两大桶衣服。
我坐在赵兰的床边上，“兰姐姐，别哭了，没啥大不了的……，”
我以为她是在为考不上高中而伤心，不想在家里放牛。
“双响，下午你回不回去？”
赵兰停止了哭声，把头露出来，脸上挂满了泪水。
“要回去，我还要写作业。”
赵兰泪眼巴巴地望着我，“不回去行不行？我怕我爸妈晚上又要打我……，”
“可我怕我姐姐担心……，”
“我要是挨打，你担不担心？”
我只能不走了，留下来陪她说话。
我们聊到了学校最近的那些事情。
赵兰先问我，班上有没有女生给我写情书。
我本来不想告诉她的，可被人喜欢也是一件光荣的事，于是便点了点头。
“谁呀？是哪个这么不要脸？你快告诉我。”
她激动什么呀？还往我身上捶了一拳。
“估计是……，”
“是谁？”
我没敢说是席娟，万一不是的话就是在冤枉人家。
“暂时还不知道，我还没看过那张纸条，说不定不是情书。”
“我看一定就是情书，我警告你啊，不许学别人那样钻小树林，不然我要告诉你姐姐。”
我也问她，“海叔叔说给你订了娃娃亲，有没有这回事？”
“那都是他们大人当年口头胡说的，又没有立什么字据……，”
“你见过那个男生没有？”
“见过……，”
“他家住哪里？”
“光明五队……，”
“跟我是一个队的？谁呀？”
在我的印象里，我们光明五队没有跟赵兰年龄相仿的男孩子。
“他爸爸跟我爸爸是师兄弟，我比他大两岁……，”
“兰姐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难道那个人是我？”
赵兰的两只眼睛瞪着我，点了点头。
我觉得她是在跟我开玩笑，逗我玩的。
既然这样，我何不也逗逗她？免得她还伤心。
“兰姐姐，如果那个人是我，将来只要你愿意，我就娶你。”
“李双响，你今年多少岁？”
“十三。”
“是男子汉吗？”
“当然是。”
“那就要说话算话，空口无凭，敢不敢立个字据？”
我拍了一下胸脯，“立——，”
字据是赵兰写的，内容是什么我不知道，她也不给我看，只是叫我在后面签字。
我就当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赵海一觉睡到吃晚饭才醒来，见我还在他们家里，就问我今天晚上是不是不回去？
就算要回去，我也得先吃完他们家的饺子再说，这是赵兰妈妈专门为我包的。
吃晚饭的时候，赵海问赵兰有没有把握考上高中，赵兰摇摇头。
“考不上就在复读一年……，”
“爸，你不是说让我在家里放牛吗？”
赵海瞥了她一眼，又盯了我一眼。
怕姐姐在家里担心，赵海要亲自送我回去。
可还没等我们启程，姐姐就提着油灯找来了，路上她还摔了一跤。
我心里过意不去，问她疼不疼？
她生气了，拿拳头捶我，“李双响，你没有家吗？”
赵兰把我拉到她身后，“诶，是我让他不要回去的，你凶什么凶？”
姐姐咬住嘴唇，转身要走，赵海让她等一下。
“飞凤，用这个火把，免得掉到河里去。”
“海叔叔，交给我吧，我们……回去了……，”
姐姐走在前面，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我向她道歉，骗她说赵兰下午挨了打，所以心情才会不高兴。
第二天上午，赵兰到我家来了，我求她给我姐姐道歉。
因为从昨晚到现在，姐姐就没怎么理过我。
“飞凤姐，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昨天晚上是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赵兰不但道了歉，还给姐姐鞠了一躬。
姐姐在用刀切南瓜，并没有理会赵兰。
“飞凤姐，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双响以后再去我家，你就不用管他，将来那里也是他的家。”
姐姐把刀劈在木头上，站起来，重新系了一下身上的围裙。
“兰妹妹，双响是我的弟弟，这里才是他的家。”
“哎呀，我又没说他不是你弟弟，他永远永远都只是你弟弟，行了吧？”
姐姐端起切好的南瓜进了厨房，好像比之前更加生气了。
赵兰来我家的目的是想看那封情书，可是情书上并没有署名。
从娟秀整齐的字迹上分析，好像又有些像是席娟写的。
至于情书上的内容……，
情真意切、情意绵绵、情深似海、情……，
我不是许少林，脑子里没有这么多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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