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行止第一次见到苏沁是在城西的空地上，薛善言带着这一批幸存者回到基地，方行止要去给他们做基础检查。
苏沁身上披着薛善言的外套，白嫩的脸蛋上沾上了灰尘，衣服也灰扑扑的。
即使这样，他精致的脸还是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谢谢医生。”苏沁的声音也很甜。
“我姓方，方行止，是这两个字。”方行止握着苏沁的手心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对苏沁感兴趣并不是因为苏沁好看。
是因为他奇怪的身体，这段时间他总能听到很多嘈杂奇怪的声音。
别人的心声。
他也能听见苏沁的心声。
苏沁的心声很少，如果方行止专注听他的声音周围的嘈杂都会被屏蔽。
在苏沁身边方行止头疼的毛病也会减弱。
后来苏沁来实验室工作，方行止对他的印象从“心声很少的孩子”变成了“乖巧的孩子”。
苏沁对实验室的工作不熟悉，学起来很认真。
在医院工作了一个月，从他的助理到食堂的阿姨全都很喜欢他。
方行止有了第一个爱好──观察苏沁。
从小都在按部就班的学习工作，方行止的时间都塞得很满，没空发展爱好。
在A城基地也很忙，但他却总能抽出时间来观察苏沁。
原来他不是没空发展爱好，只是一直没找到能让他感兴趣的。
苏沁在花坛里种了白菜，早上上班之前会去浇水。
即使熬了一个大夜方行止也会在那个时间点勒令自己醒来，醒来去看苏沁给白菜浇水。
苏沁也会在心里悄悄说坏话。
他最常用的一个字是“臭”。
臭椅子敢撞我的小脚趾！
它是不是想啄我？臭鸭子快走开！
哪个臭东西偷了我的白菜！
臭白菜，为什么不长个。
他可不想惹苏沁生气，会变成“臭方行止”。
苏沁开心的时候、苏沁生气的时候、苏沁累的时候分别是什么样的表情，方行止都牢记于心。
方行止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沁的，但这种事没有任何办法。
苏沁天天在他面前晃，他必然会喜欢上苏沁的。
方行止又是第一次，没有任何办法。
……
方行止醒来的时候苏沁窝在他的怀里，头上还顶着那条包在“石头版苏沁”身上的手帕。
他和苏沁待在车里，霍鸿川和薛善言在车旁边的空地上生火。
温予淮坐在火堆旁边试图去抓那团火，刚伸出手就被周令大力拍下。
那个力道，很难说这里面没有私人恩怨的成分在。
温予淮好像把这当成一种游戏，他伸手周令来打，他又迅速躲开。
有时候躲得掉，有时候就被周令打得啪啪响。
方行止抱着怀里的苏沁眷恋地用脸蹭他的发丝，车后座的小空间为他们隔出一片独处的天地。
“小偷！”周令拉开车门压低声音指责方行止。
方行止挑衅地对着周令挑眉。
你有本事吵醒苏沁吗？
周令没本事，也不肯走，就站在原地用谴责的眼神对方行止发起进攻。
苏沁悠悠转醒。
看了方行止一眼，又看向周令。
“我饿了。”苏沁声音很轻。
“来来来，有罐头吃，我扶你出来。”周令听见苏沁说饿，兴奋地招手让苏沁出来。
听见周令的声音火堆边的人全都转头看向这边，温予淮更是站起身飞扑过来。
“苏沁！”温予淮把周令撞开来到车门前。
苏沁怔愣地看着温予淮，好像没有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
忽然苏沁就哭了出来，他表情没变，默默地掉着眼泪。
“苏沁？苏沁、苏沁、苏沁！”温予淮着急地用手给苏沁抹眼泪，不知该怎么说话他只会慌乱地喊着苏沁的名字。
意识到自己正在流泪，苏沁抬手摸了一下脸。
苏沁一直混沌迷茫的心在这一刻清醒了，他好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支柱，才敢泄露自己的情绪放肆地哭出来。
“我杀人了，怎么办啊温予淮？”苏沁搂住温予淮的脖子大哭出声。
怎么办啊温予淮？
这是苏沁小时候的口头禅。
他来到温家的时候不知道有钱人家的生活有那么多规矩，他天天躲在温予淮背后拉着他的衣角问：“怎么办啊温予淮？”
“你要叫我哥哥，不能叫温予淮。”十四岁的温予淮板着脸，一副大人模样。
后来苏沁当着大人的面都管温予淮叫哥哥，其他时候还是叫温予淮的全名。
苏沁一开口，温予淮总是有办法。
无论是抢他糖果的坏小孩还是苏沁弄不懂的数学题，温予淮总是有办法。
现在温予淮也会有办法的，苏沁想。
苏沁勒着温予淮的肩膀，眼泪落进温予淮的衣领里。
“温予淮保护你。”温予淮也紧紧抱着苏沁对他说。
“傻子，你要把他勒死啊！”周令拽着温予淮想把他拉开。
发现苏沁也死抱着温予淮不撒手，周令放弃分开他们，叉着腰站在旁边生闷气。
薛善言拿来热好的罐头，用小勺子挖出来，蹲在温予淮背后把食物递到苏沁嘴边。
哭归哭，先吃两口，不然没力气哭了。
苏沁哭着哭着闻到食物的香味，抬头看见眼前的小勺子。
张嘴含住。
吃完一勺继续哭。
薛善言继续喂。
方行止在后面拍苏沁的后背，免得他哭岔气了，似乎就他一个人还记得苏沁有哮喘这件事。
霍鸿川拿来一小罐热水，蹲在薛善言旁边，等着给苏沁喂水。
“臭傻子……”周令不服气的小声嘀咕，偷偷踢了温予淮一脚。
周令去看着火不让他熄灭，被火光吸引来的零星丧尸大老远就被周令丢过去的冰锥刺穿。
为什么偏偏是温予淮呢，为什么就是温予淮能安慰到苏沁。
如果他从小就能遇到苏沁……
好像不行，温予淮家里很有钱，他小时候也没办法给苏沁很好的生活，他比苏沁还小几岁。
周令看了一眼他们的方向，苏沁不哭了，坐在车门边慢慢吃东西。
温予淮蹲在旁边仰头看着苏沁，像条狗。
感觉自己像被抛弃的局外人，低落地戳了戳火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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