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急诊室的帘子被拉开，一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
覃郁从长椅上“腾”地一下站起身。
“放心吧，没有大碍。只是他的手腕受伤比较严重，不过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我们已经对伤口进行了处理。另外病人应该长时间没有进食，身体各方面指标都很低，我们给他输了营养液，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覃郁的心中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弯腰向医生认真鞠了一个躬，然后又谨慎地开口道：
“那他……还有其他什么地方受伤么？”
他想知道，砚西在那座黑暗的地下室中，到底有没有被李尧*
医生听出了覃郁话中的意思，他无奈摇了摇头。
“他身上没有其他的外伤了。不过病人一直不肯开口说话，未经过本人同意，我们也无法进行更深入的检查。”
“一直不开口说话？！”
覃郁心中“咯噔”一下。
“嗯，他从进去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好，我知道了。”
*
嘀嗒、嘀嗒。
病房里，宋砚西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腕被插上了长长的针管，连接上了输液瓶，此刻躺在病床上安静地睡着了。
覃郁就守在宋砚西的床前。
他的目光无限温柔、心疼地落在那张苍白安静的睡颜上。
“睡吧，砚西。”
“我在这里守着你……”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咚咚”的敲门声。
覃郁走过去，打开门，见张旭满目焦急地站在门口，身旁还立着一名身穿制服的中年警察。
“砚西他怎么样了？！”
“张老师，别担心，他现在睡着了，医生说……他身体没有其他外伤，不过需要再观察一下……”
张旭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介绍道。
“这位是许警官。”
见许警官一脸严肃的表情，无声抿了抿嘴唇，覃郁知道他是有话要说。
他转了转头，看了一眼病床上宋砚西熟睡的面容。
然后带上了身后的门。
“许警官，有什么话，我们去外面说吧。”
三人来到了病房外面的走廊拐角处。
许警官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们警方已经拘捕了犯罪嫌疑人李尧，他承认对宋先生实施了绑架和囚禁，但并不承认有暴力、虐待和qj的行为。所以现在有一个问题是：根据监控录像，受害者被囚禁时间不超过24小时，没有达到非法拘禁罪的立案标准。”
“没有达到立案标准？！”
覃郁的脑袋“嗡”地一声！
“他手腕上那么粗的一条铁链，难道不是李尧锁上去的？！他的手已经被磨的血肉模糊，差一点就废了！还有，医生说他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我们再晚来一点、他说不定、说不定……”
覃郁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声音颤抖着，说不下去了。
“就是！这样明确的犯罪事实就摆在眼前，你们警察怎么能说不能立案呢！”
张旭也义愤填膺道。
“你们先不要激动。”
许警官赶紧摆了摆手。
“我没有说不能立案！只是这种情况，还需要配合受害人的口供，或者进一步的验伤报告，证明他身上的伤的确是犯罪嫌疑人造成的才行！我来这里就是提前告诉你们，等受害者清醒以后，注意安抚一下他的情绪。然后48小时之内，找我来录口供！因为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我们警方只能拘捕犯罪嫌疑人48小时。”
“好，我们知道了……”
*
第二日清晨。
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照了进来，病床上的男子动了动眼皮，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砚西？”
“砚西？”
“砚西，你醒了吗？！”
覃郁昨天在床前守了宋砚西一夜，今天早晨刚去外面买了点儿早饭，回来就看到宋砚西醒了过来。
“你先别动！”
覃郁赶紧放下手中的早饭，冲上前扶过宋砚西的双肩。
“你手上有针，还没输完液，我扶你起来……”
覃郁小心翼翼地揽过宋砚西的腰，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又拿了两个软垫垫在他身后。
“砚西，感觉怎么样了？”
宋砚西一双清澈透明的桃花眼，已经恢复了神志。
但他的目光依旧淡淡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无悲、也无喜，像一个懵懂的布娃娃一样。
覃郁心中不由得沉了沉——他从未见过宋砚西露出这样茫然而淡漠的神色。
“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宋砚西摇了摇头。
“手腕还疼不疼？”
宋砚西还是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胃痛？有没有头晕？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宋砚西再次摇了摇头。
见到宋砚西这样的反应，覃郁已经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砚西，你、知道我是谁么？你说句话，别吓我好不好？！”
宋砚西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又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告诉覃郁，他知道覃郁是谁，只是现在不想说话……
覃郁心中又升起密密麻麻的酸涩。
他只好先拿过手边的粥，用无比轻柔的口吻哄道：
“饿不饿？我们吃些粥好不好？”
宋砚西默默点了点头。
覃郁打开盖子，空气中顿时飘散起诱人的香气，覃郁用小勺轻轻舀起一小口粥，吹了吹，然后送到宋砚西的嘴边。
“张嘴。”
宋砚西听话地张开嘴，吞下一口粥，喉结轻轻一滚咽了下去。
覃郁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印象中的宋砚西，风流儒雅，但是骨子里是一个极其要强的人，他从没见过宋砚西这样乖巧听话的时刻……
可是他越听话，就越让覃郁觉得心疼和后悔。
那个满身骄傲的人，被他亲手弄丢了……
宋砚西吃的很慢，覃郁也没有催。
他知道宋砚西胃本来就不好，又太久没有吃东西，禁不住大口的吞咽。
他只是一勺一勺，耐心地喂着他。
宋砚西吃了半碗粥，就摇了摇头。
覃郁于是帮他擦了擦嘴角，又接了一盆温水，仔细擦拭过他脸上、脖颈、手臂上的汗水。
他的身体太虚弱了。
只是吃了半碗粥，便出了一身的汗。
宋砚西并没有闪躲，也没有任何抗拒。
他安安静静地任覃郁摆布着，如同一只精致漂亮的布娃娃一样。
覃郁只觉得这样的宋砚西让他心动。
又格外心疼……
可是，他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
顿了顿，覃郁深吸一口气，又坐到宋砚西身边。
他望着宋砚西的眼睛，温柔地说道：
“砚西，一会儿有件事儿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因为……李尧的作案时间不超过24小时，没有达到立案的标准，警方需要配合你的口供，才能正式立案。我一会儿叫许警官来，我们帮他录个口供好不好？”
宋砚西眼中掠过一丝紧张的情绪。
虽然那一丝情绪只是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但还是被覃郁敏锐地发现了。
覃郁心疼地抱了抱宋砚西的肩膀。
“砚西，你放心，不需要你详细地描述……事情的经过，你只要说，你手上的伤是李尧造成的就行了，如果你不想让别人听见，我也可以回避的。你就配合一下警察，好不好？”
覃郁低下头，满目疼惜、恳求地望着宋砚西。
可是下一刻。
只见宋砚西轻轻摇了摇头。
然后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覃郁立刻有些急了！
他双手轻掰过宋砚西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焦急，但依旧温柔而坚定：
“砚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想回忆过去，不想让任何人再揭开你的伤疤，可是、可是如果你不说的话，李尧很可能……很可能逍遥法外！我发誓，口录真的会很快、你只要告诉警察你受的伤，全部都是李尧造成的就好了，求求你了，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宋砚西一双透明澄澈的眼睛，就这么怔然地望着覃郁的双眼。
过了好一会儿。
宋砚西再一次认真地摇了摇头。
然后抬起手，坚定地推开了覃郁扶住自己双肩的手。
转头钻进了被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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