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钰截停了木舟后，就把女人往岸边推。
没办法，这周围除了那寺庙，根本就没有其他的落脚点。就算有，距离也太远了，这破木舟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就会开始漏水。
不过既然这群村民们相信什么河神之说，那突然往回飘来的木舟不是更能让他们清楚所谓‘河神并不想要人来献祭’这一事实？
而在村里人看来，这简直就是见鬼了。
守在岸边的两个大汉不知所措，视线频频看向那边的村长和其他人。
可令人意外的是，主动提出‘河神’这一观点的村长却黑着脸。向岸边的两个大汉道：“ 如果这船靠过来，就更用力把船往河中心推！”
替女人接生的老太婆沉默一瞬，道：“ 这可是河神送回来的，你确定.....？ ”
村长不为所动，而身边那几个坚持宣扬‘河神说’的其他人与村长的表现相同。
都不肯接纳这被‘河神’所推来的木舟。
船上的女人也远远看了眼岸上的那群人。
苦笑一声：“ 不用推我回去的。而且如果您被发现了，可是会被那群人给抓起来的。”
乔钰：“ 我会在快到岸边时就潜进水里，不会让他们发现的。”
乔钰如此坚持着，将女人推回了岸边后就迅速潜入水中，直接远离了那寺庙附近。
再次探出水面时，他却看到了又一次被人推回河中心的木舟和女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想把人弄死？
或许是见乔钰的表情过于失望又不解。
女人安慰他：“ 这不是您的错，只是因为我当时看到了爸爸死亡的过程。就算没有这次机会，他们也还是会想办法把我弄死的吧。”
因为她是这群帮凶与杀人犯中，唯一的受害者。
“ 什么.....？” 乔钰嗓音干涩，久久无法出声。
“ 带我走吧，就这么带我走吧。” 女人说着，向乔钰露出了笑容。
眼前的女人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一段时间没见，幼时天真的眼神饱经风霜。满是悲伤与疲惫。
唇瓣干燥、面黄肌瘦、长发如杂草般凌乱。
女人低下头与乔钰平视着，而她的脖子上，恰巧挂着一枚玉佩。
乔钰视线一怔，下意识往自己领口处摸去。发现那枚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玉佩已经消失不见，明明那东西刚刚还挂在他脖子上的来着。
怎么办？这要让他怎么把玉佩归还给对方？
沉默半晌，他道：“ 可以让我看一下你的玉佩吗？”
女人便将其取了下来，递给了乔钰。
一样的样式，大小也相同。除了色泽要更亮白一些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乔钰将玉佩归还给了女人。
并开始思考，他的那一枚是不是在游来时弄丢了。
【 我猜不是的，宿主。我更倾向于这枚玉佩与您戴着的那枚合二为一了，就像过去的女人与现在的您能进行沟通一样。】
乔钰听的云里雾里，但内核大致是清楚了。
所以，他还不成玉佩了吗？
亏他还跟人口口声声说会归还玉佩来着。
*
水中的乔钰很沉默。
他就这么沉默的看着女人跪坐在木舟上，强颜欢笑的望着他。
那破掉的木板开始满慢渗水，随着水面的波动，船上的女人身形摇晃。
“ 一会儿船沉了，你就扶在我身上浮出水面。” 乔钰看着眼前的女人，提议。“ 等到那些人不见了，我就把你送回岸上休息一会儿。”
乔钰安慰道。
可他知道每次梦境结束后，都会跨越一段时间，自己根本无法继续帮助女人。也知晓这里是已经发生过的过去，即便他做出了改变，结局也依然未变。
“ 不用了。” 女人摇头。
木舟里的水已经浸湿了她身上红色连衣裙的衣摆。她一生唯一的一次嫁衣，却是件并不合身的简陋红裙。
颜色鲜艳的刺目，但一旦触了水，就会变得深红。
她看着乔钰说：“ 不用了。”
她已经不想再活下去了。
这是乔钰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的事实。
“ 带我走吧，可以让我看看人鱼的国度吗？”
女人明明经历了人性的恶，到头来却相信着人鱼与人鱼国度的存在。
乔钰看着缓缓下沉的船，拖住了骨瘦如柴的女人。
根本没有什么人鱼的国度。他也并不是什么人鱼，只是个路人罢了。
是个只能眼睁睁看着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却无能为力的路人。
乔钰心里有些难受。刚想开口时，却听到那些村民们开始接二连三下水，向女人游来。
乔钰和女人一时间都有些怔怔的看着那群人，一种希冀从绝望中破土而生。
或许是多年的相处与良心，促使了这群人纷纷下水营救。
女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推了乔钰一把：“ 快躲起来！你不能被他们发现的！！”
乔钰明白了，便松开了搀扶着女人的手，往水里游去。
女人水性不好，这几天几乎也没怎么吃饭。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差点儿淹了下午，还是乔钰将女人从水底往上拖去，才让女人维持着浮在水面上的姿势。
可那玉佩在搀扶中意外落到了乔钰的手里。
他想游过去还给女人，可那些前来救人的村民们已经向女人靠近。乔钰只好潜入水中，准备找个机会还给人家。
几个男人们接近，身上拴着块儿用来保持平衡的浮木。在女人想要伸手请求救援时，将女人拉过。
可还没等女人长松一口气，她后脑却被男人用力往水底按去。
女人惊恐的眼神与水底的乔钰相对视，头顶处宛如恶魔般的笑声接二连三。
“ 快点儿弄死后把人捞走，村里人等着吃婚席呢。”
婚席？什么婚席？
女人是率先反应过来的。她奋力挣扎着扑腾，却被一群人按在了水里。
“ 唉，她这也没几两肉啊.... ”
“ 知足吧，得亏这女人是村长指定要杀她的，不然你什么也吃不到。那老爷子，还信佛呢。”
“ 他还信佛？”
“ 对呗，要不是这女人知道是咱们打死了她爸，不然说不定也能留下一命呢。”
“ 咱这老村长还真够虚伪的。”
“ 他不虚伪，咱们能坚持这么久没饿死？”
“ 哈哈哈哈哈哈 ”
在这一瞬间，乔钰的大脑似乎断了根弦。
他不管不顾的向即将昏厥的女人游去，猛的拉过了她的手臂就往水深处游。
乔钰的手在抖，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都听到了什么，只是在脑中不断重复着女人的那句话。
“ 人鱼，带我走吧。”
如果这水外的世界是一片人间炼狱，那即便女人会在水中无法呼吸。他也要坚持着把人带往水底，起码那里一片寂静。
只有鲤鱼，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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