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丹枢“凝视”着，罗睺仍是一派从容，平淡地回答道：
“如果丹枢小姐非要问我的态度的话，那么我认为，【丰饶】药师或许并非恶神，但祂毫无保留、将长生赐予凡人的行为，我却并不认可。”
“哦？这番话倒是新奇，还请先生详说。”
丹枢似是来了兴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罗睺在星穹列车上的时候，已经将云库的藏书基本都看过一遍，此时也不推辞，慢条斯理地说道：
“像步离人、造翼者这样的丰饶民在宇宙中兴风作浪、恶名远扬，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他们真能长生无忧，为何要做下这等恃强凌弱之事？
究其原因，乃是药师所赐的这份【长生】并不完美，需要不断消耗资源来用作支持。
按这种思路，我们可以想一想，如果整个宇宙的所有生灵都得蒙药师恩赐，那会如何？”
听了他的话，丹枢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罗睺也不等她回答，便自顾自继续说道：“我想，仙舟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便是前车之鉴，所有人都永生不死，资源终有被耗竭的一天。到那时，整个宇宙都会变成一潭死水。”
直到他说完之后许久，丹枢才开口道：“如果说，世上能有一种办法，获得【完美】的长生呢？”
“完美？”罗睺重复着她的话，轻轻笑了一声，“哈，丹枢小姐，即便是星神也有陨落的那一天，我们这样的凡人，怎敢奢求什么【完美】的长生呢？”
听完这句话，丹枢再次陷入了沉默，而罗睺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她。
足足过了四分之一个系统时，丹枢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对他致谢道：“我明白阁下的意思了。今日能和先生见面，妾身着实获益良多。”
“哪里，和丹枢小姐聊天，我也很愉快。”罗睺点了点头，“如果没事的话，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是，那妾身送送您。”
丹枢将他送到门外，等候在那里的停云见了，立即笑眯眯地凑上前来。
“两位这是聊完了？”
罗睺点了点头，对她说道：“停云小姐，请你带我去找我的那些同伴吧。”
“那是当然，不过烦请恩公在此稍等我片刻，让小女子和好友打个招呼再走。”
说完，她便拉着丹枢返回院中。
回到先前丹枢和罗睺交谈的地方，停云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冷漠地问道：“怎样，你看出什么来了么？”
此时，她身上那股高高在上的气质溢于言表，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虫豸罢了。
丹枢想了想，回答道：“他藏的很深，不过...”
“不过什么？”
“他体内那股澎湃的生命力，或许不在罗浮的【建木】之下！”
“是么？”停云闻言，双眼微微眯起，瞳孔中隐隐闪过一道利芒，“有意思，居然有这种程度的丰饶赐福么...”
见她这副模样，丹枢半是忌惮、半是警惕地提醒道：“幻胧，不要忘记你对我们的承诺。”
“当然，我不会食言的。”
停云轻笑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值得玩味。
片刻之后。
“恩公久等了。”她走出小院，对罗睺说道，“实在不好意思，小女子这就带您去找其他几位恩公。”
“嗯，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停云时不时侧目打量着罗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罗睺见状，明知故问道：“停云小姐，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恩公还真是敏锐呢，一眼就看破了小女子的心思。”停云掩嘴轻笑，“哎呀，其实小女子就是想问问，恩公对我那位名叫丹枢的朋友，感观如何呢？”
“停云小姐。”罗睺停下脚步，若有所指地对她说道，“交浅言深可是大忌，更何况我不过是与丹枢小姐闲聊片刻而已，以此去评判一个人，难免有失偏颇。”
“是小女子孟浪了。”
对于罗睺这种油盐不进的态度，停云倒没有表现出任何尴尬，主动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小女子倒是有些羡慕她呢！丹枢她身为仙舟民，享有无尽形寿，即便未来有堕入魔阴身的风险，也总有千年左右安稳的寿元。”
说到这里，她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像小女子这样的狐族就不同了，平均寿命只有二三百岁，比起长生久视的仙舟人来说，和普通的短生种其实没什么两样。”
罗睺闻言，不由得心念一动，便开口试探道：“我听停云小姐的意思，你似乎对【长生】很是向往啊！”
“恩公呀，这话可不能乱说！”
停云马上露出一副惊慌的表情，小声道：“【贪取不死】可是仙舟十恶逆之一，万一被人听见了，小女子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呀！”
随后，她又立马改口道：“小女子当然明白，永生的赐福其实并非都是好事。就拿丹枢来说吧，像她这样的天生残缺的人，在仙舟上被称为【天缺者】，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种痛苦。短生种那些方便的假肢、义体，就算植入到她们体内，也会被身体的免疫系统逐渐排异出去。”
“不过嘛...”她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凑到罗睺耳畔，悄声说道，“小女子听说，天缺者在堕入魔阴之后，身体的缺陷都会自行弥补，变得和常人无异，甚至更为强壮！”
罗睺听罢，顿时眼神一凝，沉声问道：“停云小姐，您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女子实在是担心自己的朋友，会不会因为一念之差而走错了路。”停云忧心忡忡地说道，“恩公，您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吗？”
“停云小姐，我当然明白这种担心朋友的心情。”罗睺目光灼灼地望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不过，就像你先前说的，这种事在仙舟乃是不赦之大罪，可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小事。”
“小女子这么说自己的朋友，自然是有理由的。”
停云毫不避让地和他对视，镇定自若地说道：“恩公，您可曾听过【药王秘传】这个名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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