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沈东升透露真相的老汉名叫陈积的，是砀山大队林村小队的记分员，听他的口气好像和楚燕如有矛盾。
沈东升不敢完全相信他的话，于是给他几支烟就走了，途中又咨询了几个社员，听到了各种版本的答案。
有的说四海孩子都是楚燕如救的，有的说楚艳如和村民一起救人，还有的说她根本就不在救人现场，有的人直接闭口不谈。
沈东升来到曾经参与救人的胡二连家，刚开始胡二连只是冷笑，闭口不谈当日的情况，直到沈东升拿出一斤红糖。
“当时我和杜大军杜二军一起救那四个孩子，旁边没有任何人，其他事我不想说。”
“谢谢胡哥，我明白了，那就不打扰你了。”
沈东升已经基本确定了真相，也就没了再见楚燕如的心思，既然对方不讲武德，他也不想再按照游戏规则办事。
骑着自行车准备回县里，远远看见大路上站着一群人，还有几个荷枪实弹的民兵，等沈东升靠近时马上拦住他。
一个穿着绿军装的青年女子走到他面前，“同志，你是哪里人？来我们砀山大队干什么？有介绍信吗？”
对方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沈东升亮出自己的工作证，同时还给她三个问题，“你是什么人？砀山大队部的？拦我干什么？”
女人看完工作证，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你是沈村大队的沈东升？你的爱人是沈村大队支书萧香莲？”
沈东升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把工作证重新戴在脖子上，“你是楚燕如吧？”
“是我，沈同志好。”
楚燕如急忙跟沈东升握手，“昨天我在县里和萧支书谈了很久，她是个可爱的人。沈同志既然来了，去大队部吃个饭再走。”
其他人也纷纷劝他留下来吃饭，其实吃饭只是个借口，他们猜测沈东升已经知道了落水事件的真相，想解决这个问题。
沈东升觉得有必要听听他们的意见，笑道：“那就不好意思了，听说砀山大队的米糕很有名，我想尝尝什么味儿。”
“好说好说，米糕多的是。”
“我们大队的米糕全县有名，你尝尝就知道了。”
“沈同志这边请，哈哈。”
一群人带着沈东升回到大队部，这里的建筑风格和沈村差不多，楚燕如直接带他来到办公室。
两人对面而坐，楚燕如微笑，“香莲说评优对她很重要，其实对我也很重要，我和她都是从外地来的知青，有今天的成就是很难的。”
“你说得对。”
沈东升笑道，“昨天香莲跟我哭鼻子呢，说你太英勇太优秀了，她不会游泳，如果遇见落水儿童只能束手无策。”
楚燕如脸色尴尬，“沈同志行个方便吧，香莲有一个有本事的爱人，我没有，我比她更需要评优。”
沈东升摇头，“其实她已经放弃了评优，当时我也觉得你应该评优，毕竟勇救四名儿童确实很了不起，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
输给优秀的人不是耻辱，输给假优秀的人那就是耻辱了，沈东升已经表明态度。
楚燕如苦笑，“年年都有评优，沈大哥何必非要执着今年呢，你就让小妹一次吧。”
“抱歉，这是原则问题。”
沈东升觉得没必要再谈下去，起身开门走人，发现一群人站在门外，堵着门不让走。
这就搞笑了，他回头盯着楚燕如，“这是什么意思？楚同志想限制我的自由吗？”
“没有没有，沈同志不要误会。”
楚燕如也被眼前的场面吓住，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老马叔，我明年再参与评优，咱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马天宝是砀山大队的队长，是这起张冠李戴的事件的始作俑者，此刻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沈东升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就是自己当垫脚石给楚燕如铺好路，楚燕如评优之后去公社工作，空出来的位置就是他的。
“东升同志，你别听那些刁民胡说八道，那四个孩子就是楚同志救的，不信咱们去孩子家里问问。”
“刁民？你管人民群众叫刁民？”沈东升笑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马天宝的脑子嗡得一声，“我说的是掉民，就是因为思想觉悟跟不上广大人民群众而掉队的人。”
“好家伙，还有这种解释啊，我服了。”
沈东升又笑，“如果你们非要把我关起来，我也没有别的办法，那就悉听尊便吧。”
说完他拉一条椅子坐在门口，“我想看看你们怎么赢。”
“沈同志千万别误会，你是外贸厂的人，我们可不敢把你关起来。”
马天宝开始阴阳怪气，“不过楚同志的履历是我们公社递上去的，这事已经有了定论，咱们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好吧，其实我这人也不喜欢米糕，告辞了，你们最好不要再拦我的路。”
沈东升站起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堵在门口的马天宝，骑着自行车扬长而去。
砀山大队部，所有人都愁眉苦脸。
马天宝却浑不在意，“大家不要发愁，事实就是这样，他翻不起什么浪花。”
楚燕如抬头想反驳他，几秒后又低下头，这件事其实已经是板上钉钉，那个人的声音再大也翻不起浪花。
而沈东升也是这样想的，他也觉得大势已去，县里更需要楚燕如这样的知青典型，其他的并不重要。
沈东升想放弃，又觉得不甘心，于是来到凤梨公社找到魏振邦，详细汇报自己在砀山大队的所见所闻。
魏振邦沉默良久，最后露出苦笑，“咱们换个思路，你让香莲在基层好好干三年，组织上不会亏待她的。”
“行，我听你的。”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沈东升懒得再纠结，优秀基层工作者的评选年年都有，明年再谋划就行了。
沈东升骑车回到外贸厂，推着自行车闷着头去牛棚，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喊他的名字，抬头一看竟然是沈振南，自行车前轮差点撞到他。
“东升，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什么心事，就是有些烦心事。”
“哦？跟我说说吧，我最擅长解决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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