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溪接收到她的目光，也回以温和的微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园恵梨香这个角色最终还是会落在眼前人的手上。
毕竟铃木亚美刚刚的表现大家都有目共睹，北川良子所说的“三日之后再给她答复”，实则也不过是给石原隆几分面子的推诿之词。
只是……
想起刚才两人彼此都不甘退让的眼神，苏灵溪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从本质上来说，石原隆是和北川良子之间的矛盾就像是新世纪与旧事物的碰撞，谈不上是深仇大恨，但却彼此都看不惯彼此的做法。
这种轻微的摩擦放在日常生活中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放到工作环境下，会被成倍放大——特别是在影视剧剧组里，因为私人矛盾闹出大乱子的事例在圈内从来都不少见。
偏偏制片人和导演的工作还需要经常接触，就连想避开都很难。
按照苏灵溪的想法，如果能换一个制片人来负责这部影片……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当然，考虑到石原隆和藤田陵还算不错的交情，这个建议她并没有说出口。
瞥了一眼不远处正笑着谈论剧组事宜的两人，苏灵溪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要是能一直这样装作和谐地坚持到整个拍摄期结束，也算不错。
……
大概是为了迁就苏灵溪和竹内真凛的档期，《广尾杀人事件》剧组成组时间很快，只花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结束了选角流程，在东京片场内正式开机。
这部戏主要围绕着调查案件展开，所以大部分都是棚内戏，外景很少，基本没有取景方面的困扰——制作预算也因此完美地控制在了一亿日元以内。
10月中旬，剧组成员在日本东京汇合，正式开始了预期三个月的拍摄工作。
开拍后的前几天，大家彼此间氛围都还算不错，除了谈论工作上的事和圈内八卦以外，最爱讨论的就是本届东京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提名，顺带猜一猜苏灵溪这回入围能不能拿奖。
相比以往那些外国演员，《广尾杀人事件》剧组里的工作人员们显然对苏灵溪这个能够说一口流利日语的外国人接受良好。
竹内真凛曾经还开玩笑似地说过：如果不特意提醒，恐怕很多人都会以为她其实就是日本本土的演员。
但随着时间流逝，剧组内的氛围渐渐有了变化。
一开始，北川良子只是因为画面设计跟石原隆无意中产生了争论，紧接着，经费、演员戏份安排……各种各样的事都能成为引起两人争执的导火索。
一个是年轻气盛的青年导演，一个是资历深厚的老牌制片人，前者在乎的是画面和艺术感，后者更现实，更在乎预算和收益。
两个人的年纪阅历还有性格特点造成了对同一件事完全不同的看法。
事实上，到这一步为止，苏灵溪还觉得事情可以有转圜的余地——只要双方各退一步，就能很大程度上避免一部分争吵。
但很显然，石原隆并不愿意对她们退一步，他甚至得寸进尺地提出了更荒谬的想法——他想要把北川良子从导演的位置上踢下去。
*
“等等，石原，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换个人来导这部影片？”同样属于制片阵容之一的松本修一惊讶道，“可是……这部片子的剧本也是她写的……你的想法恐怕很难顺利实现。”
《广尾杀人事件》的制片阵容看起来豪华到令人瞩目，实际上话语权最大的就是名制片石原隆、名导演名演员兼客串的松本修一以及最大投资商东宝会社派来的代表小泉广司。
除开这几个大有来头的，其他制片组成员构成十分复杂，但说到底在剧组内也没什么话语权。
石原隆想踢走北川良子，他一个人说了不算，还得看另外两方的意见如何。
“很难相信，你和北川的关系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我记得你们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吧？”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泉广司忍不住问道。
这会儿房间里没有外人，石原隆懒得再装出白日里那副虚伪的模样，“认识得早又有什么用？这孩子年纪太轻，性格太浮躁，根本没有学到藤田导演几分真功夫。”
“我对她本人没有什么意见，但如果再任由这样的矛盾发展下去，这部电影最后的成品可能会远低于我们的预期，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石原隆的表情很诚恳，小泉广司听着却觉得这话有点虚假——《广尾杀人事件》从一开始就定下来是北川良子自编自导的电影项目，她既是编剧也是导演，会社总部也相信她能最大程度地还原情节。
现在电影都已经开拍快一周了，临阵换导演，谁能保证拍摄效果？
石原隆这番做派，倒更像是想把剧组变成他石原家的一言堂。
小泉广司能听出来的不对劲，松本修一自然也能感觉到。
但他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点了小泉广司的名字，把压力转嫁给了他人，“小泉先生，你代表东宝，是我们最大的投资商，说说你的想法吧。”
小泉广司暗骂一声狡猾，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会社充分相信我们的能力，对于任何决定都没有意见，只要能保证票房，一切决定以盈利结果至上。”
“只不过……我想一时半会应该很难找到比北川良子更了解这个故事的导演过来接手项目吧？”
石原隆不痛不痒地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说，“北川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但她显然担不起这么重的担子，也许我们该考虑考虑其他人选——岩田敦也同样当过藤田导演的演出助手，在我看来，他是我们更好的选择。”
听见这个名字，小泉广司和松本修一同时陷入了沉默。
当然，他们只是表面保持沉默，实则脑海里已经开始飞速思考石原隆今天闹这一出的真正用意。
以及……岩田敦也又在这件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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