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刘氏熟睡，不用面对她，对顾滟来说是一件好事。
对她来说更是一件好事。顾滟自嘲一笑，随后俯身将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一被触碰，刘氏立刻惊醒过来，抬头看见是顾滟，又立刻惊恐地往角落里夺去，嘴里不住发出哀叫声。
但随着她异能不断安抚她的情绪，刘氏又慢慢安静下来，只是看着她的眼中依旧带着惊恐。
见刘氏没有剧烈挣扎，她也就把藏在手里的麻醉针，重新收回了空间。
一旁严阵以待的裴修年也稍稍放松，但眼神一直防备地盯着刘氏，唯恐她又突然暴起伤人。
随着异能输送，顾滟发现刘氏比之前身上多了不少暗伤，不用想也知道是被那婆子搞出来的，难免又有些自责。
其实心理上的疾病，她能做的有限，只能舒缓和疏导情绪，这本来就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虽然像心理医生那样需要病人配合，可也需要病人自己振作，自己往好处想才能痊愈。
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把她的计划全都打乱。
刘氏的情绪舒缓，身体的暗伤也在一点点痊愈，没有混沌的情绪干扰，她的脑袋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还想干什么？”刚刚恢复神智的刘氏就冲顾滟吼道：“你折磨我折磨得还不够吗？”
刘氏并非一直都处于病发状态，有时候也会恢复神智，自然有自己被两个婆子折磨和羞辱的记忆。
她们把她像是破抹布一样拎来拎去，一时不许她坐着，一时又不许她站着。懂不懂就戳着她的脑袋，说她是疯子是傻子。她要是敢反抗，他们就把她绑起来堵住嘴，一边用最恶毒的话辱骂她，一边用指甲掐她身上的软肉。
她无数次地想要寻死，可她们就守在她身边，立刻就能发现。之后就是饿着，饿到她几乎真要断气了，她们把她当成畜生一样给她灌食。
到最后，她连寻死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这么一天天昏昏沉沉地过着，脑子越来越不清楚。
顾滟不想再刺激她，松开她的肩膀，更没有试图跟她解释什么。
她往后退到安全距离，然后冷声道：“我给你们找好了住处，明天就送你们下船。”
听到终于能离开，刘氏眼中立刻露出微光，但随后就变成了不信任，她戒备地看着顾滟，“你真的会放过我们母子？”
顾滟被她问得一怔。
是啊，她一意孤行要救活他们母子，做得真的对吗？她是不是该放过他们，让他们去迎接本来的命运。
她的迟疑在刘氏眼中就是另外的含义，她的眼神又染上绝望与疯狂，“是我卖掉你的，是我对不起你。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要杀要剐我随便你，但你放过辰儿，放过你表哥吧。”
看刘氏这副模样，裴修年赶紧把她护到身后，而她则趁着这个功夫挥手把一根带着麻醉剂的水针，扎进了刘氏的后颈。
等刘氏摇晃着昏倒，她便又上前将人扶住，继续给她灌输异能。
“滟滟……”见她一副担忧的模样，裴修年心中不忍，低声道：“我们给她请最好的大夫，给她找最好的仆从，但以后你别见她了行吗？我不想你每次都伤心难过。”
顾滟面色平静地扭头看他一眼，良久才道：“你说得对，我不见她，对她才好。”
把人放倒在软榻上，她站起身来就打开门离开房间，过程中没有再回头看过她一眼。
刚走出房门，她就看到了被伙计拦在走廊里的方玉辰，他看着自己脸色一片复杂。
顾滟已经懒得想，他此刻脑中在想什么，只冷声道：“放他进去。”
伙计一放下手，方玉辰赶忙走过来，路过顾滟身边的时候脚步一顿，叫了一声，“滟滟……”
顾滟没有理他，径直离开。
回了房间，她就坐在床上一直一言不发，让裴修年有些担忧，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才发觉她的手冰冷，他赶紧拉过被子将她裹起来。
“滟滟，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闷在心里。”他蹲下身子，一边搓着她的手一边低声道。
他从未看过她这么失魂落魄的模样，是她一直对刘氏表现得太平淡，让他都忽略了，她心里到底有多在意刘氏。
听到他的声音，顾滟才微微回神，垂眸看到裴修年眼中的担心，她才把意识从思绪中彻底拉回来。
“我没事。”她对裴修年一笑，然后把他拉起来，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真的没事？”裴修年不放心。
顾滟点头，随后坦然道：“我只是在想我救他们到底是对还是错。”
“那你想明白了吗？”
“人当然要救，但我确实该跟他们保持距离。”顾滟看着裴修年说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他们的生活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我重新参与。”
“滟滟……”她平静的话，让裴修年越发心疼。
她面对两人的时候难免背负着原主的情感，但其实她就是一个外人，她从两人身上得到的情感回馈，也都是属于原主的。她不能因为一点感动，就无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矛盾，无视他们的痛苦，硬要当成亲人来相处。
那她从这段关系里收获的就会一直是失望。
或许矛盾会有化解的一天，但也是她不再纠结原主会怎么对待他们，他们也不再对她充满愧疚，把她视作痛苦的来源的时候。
在这之前，她只要扮演好一个医生就足够了，她以后要给两人治病，完全可以在把两人迷昏的情况下进行，实在没有必要一次次对两人造成刺激。
想明白这件事，不用再背负着原主的情感，其实让顾滟的心里轻松不少。
她又冲裴修年一笑，“时候不早，你是不是也该回你自己的房间了。”
听到这话，原本还一脸担忧的裴修年脸色一僵，旋即故意一脸委屈道：“滟滟怎么这么绝情，用完就赶我走，不是刚刚一脸紧张，需要我身边陪着的时候了！”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你不会是恼羞成怒吧？”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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