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晚风刺骨又寒冷，月光身披寒霜倾洒而下，将独坐在公园湖边的田黎层层包裹住。
田黎仰头看向天边，今天的夜晚没有星星，只有月亮孤独地挂在那里，连总是伴在旁边的那颗星也不在。
田黎看了一眼时间，将近九点了。
叮一声，手机来了通知，是隋明禹发给他的。
还没忙完？
田黎将手机平放在腿上，双手用力搓了搓，僵硬的手指软化了不少，他哈出一口冷气，回复道：还要一些时间。
隋明禹：要不要我去接你？
田黎：不用的，我骑自行车呢。
隋明禹：戴手套了吗？今天有点冷。
田黎：没事的，不冷。
隋明禹：好吧，那你早点回家。
田黎：嗯嗯。
回复完这条消息，田黎向周围望了望，今天确实有些冷，连来公园散步的人都很少。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近，田黎站起来，有些无措地看着来人。
林裴楷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领子高高拉起，挡住了半边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田黎将手机放回口袋，有些犹豫地开口叫了一声林裴楷的名字。
“今天有点冷呢。”林裴楷拉开衣领，露出整张脸，跺了跺脚，“坐下说吧。”
田黎见林裴楷坐下之后，坐到了他身边，他歪头看向林裴楷的脸，心脏隐隐抽痛。
这张脸和他哥真的很像，为什么会这么像呢？
他转头抓了抓短短的，刺起来的头发，长舒一口气，随后再次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林裴楷顿了一下，看向田黎，好一会儿才回复道：“不用的，只要不再来要就好。”
“我会还给你的。”田黎执拗地的重复道。
林裴楷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是因为我们相熟？”
“田黎，你哥救了我的命，你哥因为救我而死，那些钱是我们家应该给的……你哥哥对我有恩。”林裴楷的声音逐渐变小，“只是任何事都应该有个限度的，这些年为了报答这份恩情，我家的家底已经被掏空了。”
林裴楷似是回想到了什么，双眼泛红，“那年我爸爸刚去世，妈妈想让我开心，于是带我去了曾经爸爸常带我去的游乐园，那时候游乐园还没有那么破旧，还可以租小船在湖面上游玩，我最喜欢那只卡通小鸭子的船，每次去我都会坐……”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田黎，我特别感谢你哥哥把我救上来，虽然那时候我还小，但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我妈妈她肯定也活不下去了，你哥哥不仅仅是救了我，他还救了我妈妈。”
“那些钱，我们是应该给，但是那么多还不够吗？我妈妈，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很辛苦。”
林裴楷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人工湖，波光粼粼的水面像一面镜子，倒映着月亮，也倒映着妈妈一个人起早贪黑，披星戴月的每一天。
他感恩被救，但也怨恨他们的贪得无厌。
田黎沉默地盯着他，经过和林裴楷一年多的相处，他知道他的为人，对他的生活也有大概的了解，他也很难过，而这份难过他现在才知道，有很大一部分是他们家造成的……
他应该怎么做呢？把钱还给他会不会让他好过些？但是，时间留下的伤害是用钱能弥补的吗？
“对不起。”田黎由衷地说出这三个字。
“你又没错为什么道歉？之前我见过你爸妈很多次，但是一次也没见过你。”林裴楷迷茫地皱起眉头，看向田黎。
“你需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钱我会慢慢还给你。”田黎说
“田黎，真的不用，你哥救我的大恩，我是应该报答的，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应该够了……”林裴楷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我哥不是救你而死的，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田黎沉默了一会儿，选择将真相坦白，背负着一条人命生活，那种滋味有多痛苦，他曾有体会。
他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有错，但那时候他还太小，根本没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也没有人去听他的想法。
他忍不住地想如果哥哥没有死，他的生活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如果他把真相早早揭露，林裴楷会不会也是另一番生活？
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那么……不，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林裴楷听到田黎的话愣住，他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他，木讷地问：“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的选择？是他想的那样吗？怎么可能呢？那件事他还有印象，他被救上来之后，救他的哥哥却没有上来……
湖面的风夹杂着寒气吹来，林裴楷打了个寒颤，目不转睛地盯着田黎，他需要他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伴随着公园里闪烁的灯光，田黎缓缓开口说道：
“他是自杀的。”
林裴楷彻底呆住，他难以置信地问：“怎么可能呢？”
“是真的。”田黎喃喃道，目光看向远处，神思游移。
林裴楷听到田黎的话眼睛骤然睁大，这三个字犹如飓风吹散了他内心多年的阴霾，早已蓄满眼眶的泪水，霎时流下，他声音哽咽，含着满满的委屈问道：
“怎么会呢？为什么不早说呢？”
“对不起。”田黎回过神，再次道歉，林裴楷在委屈什么，他明白。
林裴楷沉默了几秒，想了想反应过来，自己问出的这句话对田黎来说太不公平，不管当时的真实情况是什么，他确实是被田黎哥哥救上来的，并且田黎真的失去了他的哥哥。
“对不起。”林裴楷说道，他不应该问那句话的，
田黎不知道林裴楷为什么道歉，该道歉的是他啊。
但他还未反应过来，林裴楷再次开口道：“田黎，谢谢你哥哥，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哥哥，我可能已经死掉了。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件事，我可能一辈子都活得很矛盾。”
在他知道这件事之前，总是十分感恩，十分怨恨，万分愧疚。
“田黎，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林裴楷双手捂在脸上，将泪水擦干感叹道。
田黎双手紧紧攥在身前，看向不远处的湖面，他仿佛置入其中，难以喘息，他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哥哥当时的感觉。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田黎不确定地喃喃自语。
林裴楷放下手，盯着田黎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后说：“田黎，我们是朋友。”
说完，伸出手揽住了田黎的肩膀，抱了抱他。
这一拥抱，象征着两人的友谊。
田黎愣了愣，回抱他一下，内心压抑的感觉消散了一些。
“回家吧，太冷了。”林裴楷站起身跺了跺脚。
田黎也站了起来，他还有一些话要和林裴楷说，可还未开口，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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