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是星期六，也是田黎的生日。
田黎很早就起床写完了作业，然后，自己去了村里的小广场。
这是来奶奶家的必经之路，如果爸爸妈妈来给他过生日就一定会经过这条路。
可是等到了中午也没有见到他们的身影，田黎只好先回去。
回到家就看到奶奶拿着手机不知道跟谁在打电话，只听到她对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道：“爱来不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瞥了一眼刚进来的田黎，随即走向厨房，边走边说：“你爸妈有事不能来了，咱们吃吧！”
“唉！本以为能见到我小孙子呢。”
这种情况不只出现过一次，田黎没多大反应，只是觉得心里酸酸的。
吃完饭之后，奶奶让田黎去买点东西，去买的路上田黎听到街边的巷口里传来了几声小狗的呜咽声。
好奇心驱使下，他慢慢走进巷子，随着越向里走小狗的呜咽声越大。
远远的，田黎看到一个小男孩蹲在那里，他面前有一只小狗，小狗好像受了伤，全身散了架似的趴在那里，嘴里不停地哼哼叫着。
再走近些，田黎看出那小男孩是隋明禹。
隋明禹蹲在小狗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小狗。小狗湿漉漉的眼睛展示着它的痛苦，这个眼神隋明禹曾经看到过。
“呜呜。”小狗痛苦的叫声连绵不绝，隋明禹猛地站起身。
因为蹲的时间有点长，所以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有些打晃。他缓了缓走向石墙，拿起了堆积在墙角的矿石，然后又慢慢走到了小狗面前。
田黎对于隋明禹这个行为有些不解，他停在原地没出声，想看看他想做什么。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十分震惊。
只见隋明禹高高举起刚才在墙角拿过来的矿石，然后猛地砸向了小狗的头，随着矿石的落下，呜咽声也戛然而止。
田黎吓得浑身一哆嗦，立刻跑向隋明禹，一把将他推开。
隋明禹没站稳，跌坐在水泥路上。
“你干什么啊！”田黎朝隋明禹大喊一声，然后蹲到地上拿开矿石检查小狗的情况，“你为什么要砸它？”
田黎喊完，仔细查看小狗的情况，发现小狗已经没了气，身体中间深深的凹陷，直接断成了两半，一排车辙印烙在上面。
小狗的模样惨不忍睹，但田黎没有害怕，而是拿出了口袋里的卫生纸盖到了小狗的头上。
田黎看向跌坐在旁边的隋明禹，他目光涣散，双手紧握在身前不停颤抖。
“它被车压了？”田黎问。
隋明禹回过神看向田黎，微微点了头，这小狗是他刚才从路中央抱过来的。
“他要死了，我在帮它。”隋明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弱弱地说道，“它很痛苦。”
“可是，它还没死，你应该救它。”田黎说这话也没多少底气，小狗身上的车辙印那么深，即使救也救不回来了吧。
隋明禹紧紧盯着田黎，两人沉默对视，胸口闷闷的。
半晌后，田黎开口说道：“我们把它埋起来吧。”
隋明禹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狗，点了点头。
两人找来一个木质板，把小狗抬了上去，而后两人搬着木质板来到马路旁边的一棵树下。
“我们把它埋在这里吧。”田黎拍了拍手，开始挖土，“我来挖就行，你去路边采些花，小狗已经很惨了，让它漂漂亮亮地离开吧。”
隋明禹看着蹲在地上挖土的田黎和旁边模样惨烈的小狗，心中烦闷至极。
他握紧拳头砸了两下头，泄气地蹲在田黎旁边，双手用力挖着树下这块并不松软地土地。
“你怎么了？”田黎看他一眼，见他情绪不对，“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许小狗，会感谢你的。”
隋明禹怔住，转头看向田黎，低落地说道：“我曾经也养过一只小狗，但它被爸爸妈妈摔死了。”
田黎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
隋明禹表情变得和平常一样冷，“因为他们吵架，需要一个发泄的东西。”
他爸妈自他记事起就经常吵架，每次争吵都会把家里砸的稀巴烂，那次家里没东西可砸，他们拿起了他养了半年的狗狗，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狗。
那时他才五岁，眼睁睁地看着小狗被他们摔在地上，拿起，再摔下。
两人的争吵无休无止，丝毫不在乎他的感受，他当时不懂他爸妈在吵什么，只能在一旁哭泣，然后看着他们拿着钥匙出了门。
他们把他遗忘在家里，整整三天。
小狗被他们摔的奄奄一息，他坐在它旁边看着小狗痛苦的眼神，放声大哭。
他想做些什么，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着小狗的惨叫声，看着它的眼神渐渐涣散，直到没了气息。
那三天他吃遍了家里的所有东西，饿的就要吃狗粮时，他爸妈终于想起他，回了家。
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他现在被送到奶奶家也是因为他爸妈没办法照顾他。他妈妈生了病，他爸爸陪着她去国外治疗了。
田黎看着隋明禹悲伤的表情抿了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想了半天，他喃喃开口道：“我爸妈也不喜欢我，你至少还有爷爷奶奶的疼爱。”
隋明禹停下手中的动作，“为什么？你爸妈和奶奶为什么不喜欢你？”
田黎顿住，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泥土，然后用胳膊抹了抹脸，“爸妈说是我害死了哥哥，奶奶觉得我不是爸爸的孩子，她说我是野种。”
田志和李梅兰离过婚，田黎是两人复婚后生的孩子。
田奶奶从一开始就反对两人结婚，但耐不住田志的苦苦哀求才勉强同意。她一直对李梅兰不满，复婚后更是对她厌恶至极，一度认为李梅兰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又回来找田志当接盘侠的，而田黎指不定是哪个野男人的孩子。
当时田志也被他妈说的起了疑心，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
但事实上，田黎就是他儿子，他将结果告诉了田奶奶，她仍是不信，因此从来没给过田黎好脸色。
隋明禹不是很懂田黎的意思，但听起来他比自己要惨，他没有在问田黎其他的，而是拍了拍手上的土，揉了揉田黎的头。
田黎看向他，两人相互凝视。
交换过秘密的两人，无形之中关系更近一步。
将小狗埋好后，两人去采了些野花放在隆起的小土堆上面，然后田黎拉着隋明禹的手，向小狗鞠了一躬。
太阳当空高照，阳光毒辣，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午休，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周围十分安静，只有阵阵蝉鸣。
隋明禹和田黎并排着往家的方向走，田黎抠了抠指甲缝里的泥，转头对隋明禹问道：“你很喜欢小狗吗？”
隋明禹看向他，微微点头。
“你很伤心吧？”田黎认认真真地打量隋明禹，随后定住脚步缓缓开口道：“你不要伤心，之后我来当你的小狗，怎么样？”
隋明禹惊地站在原地，眉毛微微挑起，强装镇定地问道：“你认真的吗？”
“我认真的，但是我有个条件。”田黎鼓着小脸说道。
“什么？”隋明禹睁大眼睛。
田黎深吸一口气，一派天真地说：“你缺一只小狗，我缺一个哥哥，我来当你的小狗，你来当我的哥哥，我们交换！”
隋明禹扬起嘴角，难得地笑出声，但只是一瞬。
他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田黎，“我和你交换，那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叫我明禹哥哥。”
田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喊了句，“明禹哥。”
隋明禹没在意他丢了一个字，抬手摸了摸田黎的头，就像是摸小狗一样，把他松软的发丝拨乱。
田黎低下头笑了笑，耳尖泛红，心里暖暖的。
真好，他又有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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