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天衍宗
红绸飘扬,红妆铺地。
今日是天衍宗与千山雪大喜之日。
前厅热闹非凡,宾客满座,欢声笑语不断传出。
后院屋内,一袭婚服的万俟棠溪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任由身边的师妹们给她描眉画眼,打扮好后再换衣。
“师姐,你可真好看。”一旁的师妹感叹道。
万俟棠溪抿嘴轻笑:“谢谢。”
“真是便宜那千山雪的少宗主了,娶了我们师姐这样的大美人回去。”另一名师妹嫉妒的说道。
万俟棠溪摇头轻笑:“世间难得遇见对的人,再说了他的皮相好似也不差吧?”
“是不差,只是感觉有些幼稚,唉,我们希望能有一个年纪稍微大上师姐一点的,自然会知晓疼些你。”
“真心爱一人,何乎是在年纪的大小?他于我而言,便是世间唯一。”万俟棠溪温柔一笑。
门外有弟子进来:“师姐,有人找你。”
“何人?”
“是夫诸大人。”
“你们在此候着,我去去就回。”
万俟棠溪怔了下,连忙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院内无人,她四下张望一番,便见一只彩色的蜻蜓在眼前飞过,她心中顿生疑惑,连忙跟上那只蜻蜓,直至它飞到了另一处院中,方才落地。
这里种满了桃树,此时正是桃花盛开之季,花香醉人。
这是夫诸自小带着她种下的,那时候常喜哭鼻子,爹爹又不在,自然就喜欢缠着他。
他也是无奈,便带着她种桃树,长大后,因为公事都无暇顾及,不曾来这处院内,如今……却长这么大了?
她缓缓走进去,在那院中央,站着一名男子,一袭白衣随风舞动,墨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腰际,他的侧颜俊逸绝伦,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含笑,仿佛有着春暖花开之感。
他们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了……
“夫诸……”她轻唤他的名字。
她看起来比以前还要瘦小些,原本的婴儿肥被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瓜子脸,一双清澈的眼睛,像极了初次见到时候那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孩,那样的美好。
夫诸临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他缓缓走向她。
“你……今日很美。”
“谢谢。”万俟棠溪垂首,淡笑。
“今日来,是想恭喜你,也……顺便带了贺礼。”夫诸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她。
那是一把吊坠,雕刻很是精美,冰色裸石镶嵌,白蓝色相间,小巧别致。
“这是……”万俟棠溪接过那把吊坠,仔细端详。
“冰玉。”夫诸淡淡的解释道:“今日你大婚,送你的。”
万俟棠溪握紧手里的吊坠,抬起头,看向夫诸:“太贵重了,其实……人来了就好。”
“一片心意,就收下吧。”
见她没有说话,抬手将樱落幻海拿出来,递给她。
“这不是你的法器嘛,为何连这……”
“这本就是你的,只是你不记得了而已。”夫诸打断她,淡笑说道。
万俟棠溪愣住,半晌后反应过来,看向他。
“难道夫诸大人自我小时候起就拿了这法器?抢小孩法器,真是不成样子。”万俟棠溪忍不住笑出声来。
夫诸挑眉:“倒是真的不成样子吧。”
“你……谢谢送的这些,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愿夫诸大人早些觅得良人。”她垂眸看向手里的吊坠,笑意渐深。
“女子这一生就这大婚之日最为重要,老朽也算半个你的娘家人,日后若是他欺负你,随时可以找老朽,虽然不喜管这些麻烦事,但倒也可以试着管管。”
“他才不会欺负我呢,一般都只有我欺负的份,硬是要管,怕是得与打架吧。”
“老朽倒是忘记了,这四年间,老朽一定会寻遍天涯海角,定要为他找到续命之法。”
“其实……我与他都认为这个不是什么大事,无论是怎样的结局,至少我们相识、相知、相爱、相守过,此生得以遇见已经是上上签,都不会怪命运的不公,既然命运如此,何不在有限的日子里过好每一天呢?”
万俟棠溪浅浅的笑。
夫诸闻言,沉默许久,终是开口:“也罢,你们能如此想也算是豁达,老朽今日想送的还不只是这一件礼物。”
“什么?”她诧异问道。
夫诸抬起手,拂过她头顶。
眨眼间,她头上的发饰变换,蓝白色的发冠,金色流苏小长钗,蓝金色耳挂。
万俟棠溪抬手摸了摸发髻,怔忪道:“为何?”
夫诸见状,微微勾起唇角,笑意盈盈的看向她。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喃喃开口。
“对于你来说是贵重,但对于老朽来说,当然只是九牛一毛,况且……这些本就是我欠你的。”夫诸道。
万俟棠溪心里一跳,抬眸看向他。
“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从来都不欠,谢谢你,也谢谢曾经的你。”
“尔等是要说到何时?”一道清润的嗓音插入两人的谈话。
万俟棠溪与夫诸同时朝着那道声源处看去,一袭西子色袍翩跹,容颜俊逸,气质超尘脱俗。
星纪微笑着走近她们。
“兄长!”万俟棠溪连忙叫道,转眼看向他,眼中尽是欣喜。
“老朽不是记得你还在玉芝山嘛,怎么就回来了?”夫诸疑惑的问。
星纪浅笑,走近她,抬手将自己带来的琉璃簪插在万俟棠溪的发髻上,眼底满是宠溺。
“吾听说今日棠溪成亲,特地赶来观礼,毕竟是吾在凡间时的妹妹,前来送礼可有不妥?”
夫诸撇嘴,白眼一翻,“也就只能来呛老朽。”
星纪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失笑,看向万俟棠溪:“夫诸的脾性,尔也该学习学习。”
万俟棠溪低垂眼帘:“他就这德行,不需要学习,兄长,你就这般看我不顺眼,偏要我往坏的学?”
星纪笑道:“不学,就他这个态度,学了也只是挨骂的份。”
“你……”夫诸一听,立即炸毛,指着他怒吼道:“你现在可是硬气了啊?!就这般不喜老朽?好歹你要记得自小可是抱过你的,按辈分来说,老朽也算是你半个……呜呜!”
夫诸话未完,就被星纪施法噤了声。
“尔啰嗦了。”
万俟棠溪看着眼前发展成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除了簪子,吾还有一物要赠与你。”话落,他手一翻,显现出一块玄色发光石头。
她伸手取过那块发光石,仔细打量着,只见它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光芒,像是水晶。
“这是星石,也称为许愿星,可实现尔一个愿望。”星纪解释道。
“那我……”万俟棠溪一喜。
“但只能是物质上的,其他的可能不行。”
她闻言,不由皱眉,有些失望。
“那有什么用?”
“不要?”星纪挑眉问她。
“要的要的,还是要的。”万俟棠溪毫不犹豫道。
她细细打量手中的石头,星石果然是不一样,比普通玉石灵气更盛。
“兄长,你可有找到她?”她想起来便问。
“谁?”星纪不明所以。
“她就是……”
“师姐,吉时已到,我们该走了。”
话还未说完,就被走过来的女弟子打断。
女弟子面上带着一抹焦急,走到他们身边。
“可是……”
“快去吧,有事日后再说。”星纪拍了拍万俟棠溪肩膀,示意她快去。
万俟棠溪点头,转过身看了他们一眼,便离开了这儿。
……
万俟棠溪跟着女弟子,来到新房外,就看见了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己的男子。
驰恩。
她看到他的瞬间,脸颊飞上红云,心脏跳动的越发剧烈。
驰恩看着她的装扮先是一惊,随后又见她脸颊红彤彤的,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情好极了,甚至想逗弄她几句。
“你怎么来了?”她压抑着羞涩,开口问他。
驰恩扬了扬手中红绸:“方才师妹们说,有人找你,我是怕你跟人跑了怎么办?可留了我一人拜堂,独守空房?这不?就寻了红绸来将你捆回去。”
“你真的是,怎么连兄长的醋都吃呀?”她哭笑不得,走到他身旁,挽住他的胳膊。
“兄长?他们来了?为何不见他们?”驰恩左右环顾,疑惑道。
万俟棠溪抿唇,笑道:“兄长如今是天神,可不能随意下界。”
驰恩恍悟,笑着点头,“忘记了,我不说了。”
“嗯,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拜堂的时辰。”
万俟棠溪笑着松开他,转身往屋里走去。
……
*
一刻钟左右
万俟棠溪身着喜服,头披红盖头,看不清楚面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里,美丽的仿佛一场梦境。
她的双手被人紧紧牵着,缓缓走向前方。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笑容似乎能够融化这冰雪一般。
这也许就是幸福。
看着底下锣鼓喧天的热闹场面,站在房顶上的星纪,心里感慨万千。
“尔有何感受?”
“呜呜呜呜呜!”
“什么?”他轻皱眉头,侧脸看向夫诸。
就见夫诸张牙舞爪的,一通乱指,像是慌张的紧。
“尔哼哼唧唧的做什么?”
“呜呜呜……你没有看见老朽现在不能说话……哎?”夫诸忽而瞪大眼睛,“老朽又可以说了!你真的很烦嘞,每次都是这样,除了……”
“尔要是再多嘴,不介意将尔再噤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星纪不耐的打断他。
夫诸顿时蔫了,不敢再吱声,一副乖巧模样,就好似一个小媳妇儿。
“你方才问了什么?”
“吾问尔见了此场景,心里作何感受?”
“老朽能有什么感受?欣喜呗,毕竟也算半个妹妹,作为兄长很为她高兴。”他笑吟吟答道。
星纪看着他假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禁蹙眉:“其实尔已经记起了,只是在欺骗自己罢了。”
“老朽……”夫诸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良久。
“有些事情可能烂在心里才是最有意义的,其实没有人能一直在原地等你,如果当初不是我,她就不会永生永世无限的经历着生离死别的命运,这是天道的惩罚,所以……情深缘浅,才是爱情最大的悲哀。”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就是现实,即使那个陪她相守一生的人不是我,也希望她快乐的活下去,适可而止的放弃,至少可以看见她幸福,这也算不错的结局。”
“尔似乎看的很通透。”星纪道,眸光深远。
“那你呢?如今可有她一点消息了?”
“谁?”
夫诸一怔,“乐之啊?你不记得了?”
“吾应该……记得?乐之又是谁?”星纪皱眉,一脸不解。
“你……难道是天道在收回你凡间的记忆?不行,这是你不顾反噬之痛,强行留住的记忆,只是为了寻她,怎么可以……”夫诸惊讶的瞪圆双目。
星纪看到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不免笑了,“吾逗尔的,怎么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如此欢?”
夫诸闻言,松了口气,“真的?”
“嗯。”星纪点点头,又继续道:“乐之是吾在凡间的灵兽,对不?”
“话是这么说,但是怎么感觉怪怪的?你当真还记得凡间之事?”夫诸怀疑的看着他。
“吾骗尔作甚?只是……吾感觉这几日好像记忆变的模糊起来,像是渐渐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人和事。”
他微微垂首,有些忧伤道。
夫诸看着他,心中有些酸楚。
“看来天道已经开始强行消掉你凡间的记忆了,若是日后不再记得她,老朽好人帮到底,替你去寻她。”
“嗯。”星纪淡淡应道,看着远处被风带来的桃花瓣,伸手去接,奈何花瓣只是划过他的指尖,像是不愿在他手上停留,随着风飞向了自由。
“这……或许就是吾与她的结局,吾关于她的记忆或许会在某一日彻底消失殆尽,这样的不念,也算是不会痛苦。可……吾不愿,吾宁愿背负着痛苦,也想去寻她,哪怕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只要她在等吾,吾一定会找到她。”
“阿纪……”夫诸不禁唤出声。
星纪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轻勾起唇,笑道:“吾等真是命运相同,都有不得不放手的事,一生都在寻一人。”
“嗯。”夫诸轻轻颔首。
底下的热闹场景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二人也就离开了,飞向云层里,没人看见……
纵然万劫不复,纵然相思入骨,我也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冗长的一生,与汝能在乱世相逢,已然是上上签。
遇见汝开始,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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