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绵正站在布坊门口低着头沉思，孤单的身影一眼就被盛掌柜瞧见了。
“这不是安姑娘吗，你可算来了。这许久也不见你到镇上来，快快屋里坐。”盛掌柜笑眯眯的来招呼。
安绵笑道：“掌柜的，好久不见。”
春华阁的周掌柜本来正在翻着账本，突然见对面的盛衣坊掌柜热情的拉着一个穿着寒酸的小姑娘进了屋。
心里不由的嘀咕起来。
伙计见掌柜的神色有些不好，也往对门一瞧，不屑道：“这不是上回在咱们门口大放厥词的穷丫头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掌柜的白了伙计一眼，也没往心里去。不过最近镇上有几家小姐竟然看中了盛衣坊的衣裳，倒是让他心里紧张了一些。
托人买下他们的一件成衣，见衣服款式没什么变化，不过是换了从前没见过的新刺绣花样。因为新奇，最近对门多了几笔生意。
不过这也影响不了春华阁什么，掌柜的料想这盛衣坊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心里暂且把这些事按下，转身退到后院盯着绣娘们绣新花样。
盛衣坊里，安绵被盛掌柜请到客桌前坐下，桌上还摆了茶点。
安绵吃着茶点率先问道：“掌柜的一脸喜色，可是上回花样儿绣好，卖出去了？”
盛掌柜点点头。
“托你的福，要不然哎……”掌柜探了口气，慢慢道：“这间铺子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原来是镇上的老铺子。
对门的春华阁从前不过是个小布坊，我那时年轻气盛也不好好经营，渐渐叫对家占去了风头。
对门生意越做越好，后来他们生意都做到了玉华县，举家搬了过去，只留一个掌柜的看着镇上的铺子，挤兑的我这盛衣坊无立足之地。
没办法，我们生意越做越差，到最后只能接一些贫苦人家的生意做，可是穷人家一匹布穿上许多年也不再换，哪里那么多的回头客。
没利润，不过是硬撑着，对门一直想着占了我家的这个铺面。我和夫人憋着一口气，硬是挺着。
原本这个月我夫妻俩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可巧就遇见你。
上回我不过是想着垂死挣扎，试它一试也无妨，于是和夫人精心做了一匹成衣，绣上你给的那些花样子，送到了从前的老主顾家里。
谁知他们家小姐一眼就看中了，这一介绍镇上好几家小姐都要。
我日日盼着你再来，好给几个新花样呢！”
盛掌柜说完，早已经招呼一个小伙计上前将那做好的成衣用托盘呈上来。
“你看看这就是用那花样子绣成的成衣，是镇上首富蒋员外家的小姐订的衣裳。”
安绵听完点点头，自己手不干净怕弄脏了衣裳，便让伙计和掌柜将衣服放到该展示衣服的地方，一问竟然没有都是用手托着。
当下找来纸笔画出一个成衣架，并两个新的花样！
“盛掌柜，你可以依照这图纸里的样式打造一个架子专门用来展示成衣。一则美观，二则也好展示。”
盛掌柜捧着图纸连连点头。
“安姑娘，我就说你是我的福星。可惜你是个女儿，否则我非请你来做掌柜不可。”
安绵笑了笑，开始细细打量那件成衣。这件衣裳是件薄衣夏褂，内里用来配襦裙穿的。
款式也没什么不同，不过料子是人家蒋小姐自己提供的料子，一看就是上好的绸缎，又轻又软。可惜这颜色样式配上花样子，美则美矣还是有些老气。
一问那蒋小姐年纪，约莫也是十六七岁。
如此通身赤红总归有些死板，当下摇了摇头。
盛掌柜见她神色，问道：“怎么，难道有些不妥？”
安绵笑道：“并无不妥，只是袖子和裙摆都是中规中矩的，没什么新意罢了。你若大胆些或许可将袖口做成广袖流云。
这料子是人家提供的，想必这赤红颜色也是人家中意的。你可在领口抽口处用新粉堆纱，这样整件衣服更飘逸婉约些。”
“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这么许多？奇也怪哉！”
盛掌柜听完重新打量她一番，这小丫头看着的确是个村姑，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莫不是有什么来头。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得帮她当个宝来供着。
安绵胡乱撒个谎，说她祖上也是布行的，只不过家道败落。
“原来是同行，怪不到！”
“算不得同行，我们家祖业已经没了！”她说完不等掌柜感叹，又道：“这件夏褂里面原还有应该配上一件流仙裙的。”
安绵又笑：“你要是能把广袖流仙裙做出来，那你这百年老店或许能起死回生呢。”
掌柜听得心怦怦跳，激动地不知所以，忙追问。“那流仙裙不知又是怎么个制作方法？”
安绵摆了摆手，在他店里转了一圈随后摇头。
“你一件罗纱也没有，做个广袖算了，流仙裙你做不了。”
掌柜低头沉默了一会，道：“锦缎就算贵重了，何况罗纱！罗纱有蚕丝织的，也有苎麻织的。全都价比黄金，是皇城根底下的人穿的衣裳，哪里是我们这些老百姓能穿的起的。”
见他苦恼，安绵道：“你不妨去问问那位蒋小姐，兴许人家有呢。有钱人可不吝啬这点，越是价高贵重人家越是觉得满意。”
掌柜的听完猛地点头，越发对安绵高看一眼。
安绵则道：“差点忘了正事，麻烦掌柜的给我一匹白色胚布。再者，不知素色的绸缎可有？”
“你要胚布做什么？我这里多送你几匹就是！绸缎的话我也有，但也只有三五匹。”
盛掌柜喊伙计搬来两匹胚布，又使伙计搬出一个凳子自己站上去，从那柜子的顶端处摸出几匹布递下来，安绵连忙接过。
见那布匹外面包裹着几层厚厚的油纸，油纸上还落着一层灰。
掌柜的轻轻拍了拍灰，呛的安绵一阵咳嗽！
“穿的起绫罗绸缎的哪个不是富贵人家，这些是从前剩下来的老缎子，原是一些老爷们做衣裳用的。现在放在这里有钱人看不上，没钱的买不起。倒白放着！”
盛掌柜打开油纸，里面果然全是一些深色的缎子，看起来放了很久的样子。掌柜看着缎子出了神，祖业败落，他一时间难免回肠九转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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