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樾带着醉意轻叹：“我素知宋家将青青嫁我是场豪赌，但我确实需要宋家的名声帮助，不过是各取所需。
“只是那年中秋灯会，我在人群中见她回眸一笑，就已知我守不住此心了。
“后我步步图谋，只想着有朝一日能坐上那个位置，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可却终究是白费心思，还要她陪我到这边境之地来吃苦。”
云樾苦笑一声，又猛喝下一大口烈酒。
“我本以为离开那富贵地便是负她，如今听你说完才知我不曾了解过她，这幽州虽偏远，倒是能施展她一腔抱负的开阔天地了。
“既然如此，我身为她的夫君，更不可颓废，我要做堂堂正正的秦王，守好我的封地！”
我睨了他一眼，抢过剩下的酒：“知道了知道了，殿下，你可以滚了。”
他打量着我，神色晦暗不明，带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明日起你开始同本王学武，别想闲着。”
我敷衍地点点头，把他打发走了。
后来想想，若当时真的认真学了就好了。
……
之后，云樾和宋念青忙得不分昼夜。
他们做了许多事，多到全幽州的百姓都知道秦王夫妇是谁。
小翠和我说幽州现在不缺钱粮了，李卓也不再做那奴隶买卖。
哦，小翠就是最开始那个找我求救的小姑娘。
这个名字是我给她取的。
画楼隐隐，翠鸟翩翩，翠鸟是幽州常见的鸟，很漂亮，我第一次见到就想养一只，但最后还是把它放了。
小翠喜欢叫我小姐，因为她说我一点也不像云樾的侧妃。
可我知道这是宋念青嘱咐她们的，宋念青还等着有朝一日我遇到个称心的，把我嫁出去。
云樾也开玩笑说给我备好了嫁妆。
我看他就是占我便宜。
想独占宋念青？做梦！
……
等到我二十二岁时，已经熬成了名义上的老姑娘。
宋念青问我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莫非真要孤寡一辈子？
我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即使答案从一开始就在我的心里。
我现在不用出门，都能听到百姓们夸赞秦王夫妇的声音了。
而这些声音似乎传出了幽州之外。
不久后，我的父亲给我写了封信来询问云樾到底在幽州做了些什么。
我把信烧了，没有理他，但我知道现在这种平静美好的生活快结束了。
一月后，圣旨到了幽州。
秦王云樾被册为太子。
宋念青说的没错，当今天子素有手段，让秦王来此，对幽州境况自然是了解的。
这不过是对云樾的一个考验。
我们在幽州百姓的啼哭中离开幽州，所有人脸上都没有笑意。
即使是曾经一心皇位的云樾也低垂着头，脸上尽是担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京没多久我便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了。
李家率先送了人来，他的表妹成了良娣。
我担心宋念青，去陪她，但她只是说本应如此，即使是王爷也不可能只有一位王妃，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寻常。
寻常？
我不喜欢这样的寻常。
可我知道云樾没办法，宋念青也没办法。
回到兆京那一刻开始，幽州的一切都不过是曾经的一场美梦了。
……
一年后，良娣李氏生下太子的长子云乾，晋为太子侧妃。
回京以来，我第一次去找了云樾。
“宋念青需要有个孩子，不然李家会逼你让李氏当太子妃是吗？”
云樾无助地抱着脑袋，憔悴了许多，他眼眶红得吓人：“我没办法，当了太子就只有继位和死这两条路，李家出了个李元，他现在名声很盛，被誉为当世大儒，我必须要靠李家。”
我没有安慰他的痛苦，冷冷道：“我生个孩子，过继给宋念青，可不可以？”
他俩多年夫妻，一直没有孩子，但云樾之前只是个王爷，加之幽州偏远，两人也就没有计较过这些。
可现在云樾作为太子还有了长子，那就证明不是云樾的问题了。
我之前偷偷蹲在房顶上听宋念青哭，她还找了医生看身子，喝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药，脆弱敏感得不像那个宋念青。
兆京真是可怕，短短一年就能把人变得面目全非。
云樾望着我，半晌没有开口。
他垂眸长叹：“张忘忧，何苦如此呢？”
我轻笑：“相思苦，离恨苦，世间万般辛苦，我甘之若饴，从不觉得苦。”
……
不到一年，天子崩，太子云樾继位。
小翠说要和我进宫，我说会为她脱离贱籍，让她和小陈拿了钱去做生意，别葬送自己的一生。
小陈是我们救下的贱民之一，也是小翠的青梅竹马。
小翠哭着摇头，死活不答应。
我问她：“若你非要和我走，小陈怎么办？”
结果小陈比我想象的还要决绝，他也不想离开我们，自愿成了太监。
我真是拿这两个傻子没办法，兆京不是幽州，皇宫也不是王府，也许我们也会变得不像我们，有朝一日，若是他们后悔了也没有回头路了。
而我们也没有回头路。
宋念青成了皇后，我成了贵妃，生下了一个皇子。
李家的皇后梦碎了。
云樾为他取名云宸。
我抱着他去找宋念青。
我问宋念青要不要他，他现在还不知事，从小养着，他就是宋念青的儿子。
宋念青哭着骂我，让我滚。
我抱着云宸讪讪离开，在想可能是他长太丑了，宋念青不喜欢。
我发愁之际，宋念青又哭着来找我了。
“你真是个大傻子！”
我这次没法反驳，只能把云宸递过去：“你还要他吗？”
宋念青戳了下我的额头：“我不要！这是你的孩子，你给我好好养！他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她抱住我：“忘忧，若有朝一日我必须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我也希望你能替我把这条路走下去，别忘了我自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皇后。
“我只是想这世间女子有朝一日不受此苦。”
我甚至不敢抱她，只能在心中叹道：“可我只希望你不受此苦。”
……
开始的三年里，云樾日日因为后宫的问题和大臣们吵架。
最终宋念青劝他，他还是妥协了，不久后，大批的秀女进宫。
宋念青越来越忙，我想去找她，可太多烦人的事，烦心的人了。
小翠偶尔也会止不住地和我说这宫里的规矩比王府多太多了，但我知道比起规矩更让她不适的是大家的改变。
就连小陈因为要日日跟着云樾，他俩都很少见面了。
……
我不知道出路在哪。
就连父亲都已经来信威吓我了。
云樾又抱着坛酒来找了我，他说他和宋念青吵架了。
我问他为什么。
云樾说：“青青想让女子参加科举，但我那几个兄弟还活着，我还得靠这些世家，她要的事我做不到。”
我嗤笑他：“那你可真没用。”
若是以前的云樾听到我这么说话是不会生气的，可那天我明显感到他周身的气场都冰冷了一下。
“陛下，若是有朝一日你坐稳了这个位置，不再需要世家，你会实现宋念青的夙愿吗？”
云樾静默了许久，抱着那坛酒又走了。
我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感到眼角流下了一滴泪，云樾，你可真是个好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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