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土家人的米酒醉人，其实，真正醉人的是原汁原味妙趣横生的土家山歌。
自从调到张家界机场工作后，我接触过不少的土家族汉子和姑娘，他们大多数的人都会唱山歌，也能跟人家对歌。我曾多次帮人接新娘，那可是一道特别的风景线。当新郞的迎新队伍到达新娘家门口路上时，往往被一条长板凳拦在路上，板凳上摆了3杯酒。新娘这边有专人在等待，新郞要想越过这条长板凳，必须对歌，输者饮酒。如新郞和伴郎等会对歌，那么越过长板凳的时间就会短，否则，不但会因对歌输了要喝醉，新娘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接回家呢。
有一次接亲，新娘方的歌手在长板凳前唱了一首歌：“门前一棵树，是谁亲手栽。今年开了花，请问谁来采。”新郞是个大学中文系的毕业生，听完立即回唱：“贵府门前一棵树，早年岳父亲手栽。今年开花香千里，小婿闻香亲来采。”里面传来一声：“唱得不错，女方请喝酒。”原来是岳父开口了。
旗开得胜，新郞非常高兴，有了一个好的开头，后面对唱就顺利多了，新娘一方很快就撤掉了拦门板凳，新郞喜迎新娘而归。
但有一次，新娘方的拦门歌手是当地一个有名歌手，新郞和伴郎等在多次的对唱中败下阵来，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后来还是新郞一方请来一个歌手唱赢后，才进门接走新娘。
在我认识的歌手中，有一个叫龙小虎的人，他40多岁，听说他从5岁时就会唱山歌。他长得其貌不扬，但嗓子特别好，只要他放开歌喉，不用扩音器，百米之外都能清晰地听到他的歌声。
我第一次慕名去见他，是一个朋友带我去的。他的家在天门山后的沅古坪，距张家界市区有五十多公里。那天，我和朋友在沅古坪下车走了一段路后，朋友指着不远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对我说，龙小虎的家就在那里。这时，从云中飘来一阵清脆的歌声：“山歌不唱不宽怀，磨子不推不转来。好酒要等亲人饮，好花要逢春雨开。今日开怀歌一曲，迎接客人进山寨。”
“呀！他怎么知道有客人要来的？”我好奇地问朋友。
朋友说：“他的家有一个了望台，只要我们一进入到这里，他看见了，必定会唱歌迎接。”
我们刚走到这个别具一格的山寨，龙小虎早从了望台下来迎接我们了。
“欢迎，欢迎！远方的客人辛苦了。”龙小虎热情地上前与我们握手，把我们迎进他的家中。
龙小虎的家也是湘西吊脚楼样式，只是比普通人家建得别致一些，他在视线较好的位置特意修了一个楼台，取名“了望”。凡有客人来访，他都会在了望台上唱歌迎接。
龙小虎从小失去双亲，他是靠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爱听爱唱山歌。他跟随会唱歌的大叔大婶和哥哥姐姐们学习唱歌，他只读了两年书，他唱的歌都是听来后记在脑海里，然后每天自己反复哼唱记熟的。由于天生了一副好嗓子，他的歌声深受乡亲们的喜爱，凡有好事，都会请他去唱歌。
我笑着问龙小虎说：“龙哥，你和龙嫂是怎么相识的？不会也是对歌对上的吧？”
朋友说：“哈哈，还真让你说对了，他俩当年就是在一个赛歌会上对上的呀！”
“真的吗？嫂子，你们还记得当年唱的歌吗？”我接了龙嫂子递给的毛尖茶时问。
龙嫂子跟龙小虎年纪差不太多，但显得比龙小虎要年轻一些，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地说：“记得，这是缔结姻缘的歌吗。”
“能否再唱一次给我们听听？”我打趣地说。
龙小虎看了老婆一眼，笑嘻嘻地说：“怎么不可以，你请听。”说着就唱了起来：“哥哥生得黑又黑，妹妹生得白又白；黑字写在白纸上，你看合格不合格？”
我看了一眼龙嫂子，问：“你当时听了这首歌，是怎么回答的呀？”
龙嫂子说：“你问他。”
龙小虎说：“她当时害羞没有回答我，于是，我继续唱道‘你看天上那朵云，又像落雨又像晴；你看路上那个妹，又想恋哥又怕人’。”
龙嫂一听扑哧地笑了，说：“当他唱完这首歌时，我被他的风趣打动了，于是，我当即回唱了一首‘我是天上那朵云，飘在哥的头顶上，又遮阴来又传情，不知阿哥何时亲’。”
“妙呀！”我情不自禁地拍起手了：“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俩就手牵手走到一起，合唱了一首歌，噢，老婆子，还记得我们唱的什么吗？”
“怎么不记得，我们再唱给客人听一次吧！”说着，拉起龙小虎的手，肩并肩地站在我们面前，亮开嗓门唱了起来：“郞妹二人并肩行，穿过松林和柳林；要学松树青到老，莫学柳树半年春。”歌声清脆而甜蜜，仿佛回到了他们当年定情的场景。
我和朋友被他们夫妻俩的情歌感动了，朋友说：“赵师傅是从浏阳来我们这里修机场后留在机场工作的，我们这里有好几个在广州白云机场当兵的人都曾是他的战友。他难得到我们这里来一次，不妨你们俩再合唱一首山歌，请他听一听我们这里的风情如何？”
龙小虎与龙嫂子相视一笑，说：“好吧，我们就唱一首《来撒哒》献给客人听一听。”
龙小虎：“来撒哒呀，阳雀儿唉叫春那个唱花灯呐。”
龙嫂子：“抢个哇季节吔我开秧门呐，姑娘儿吔哪管那个一十八。”
龙小虎：“有了那个歌歌儿唉才放人呐。”
龙嫂子：“土家后生儿乖又多，要挑哪个最适合，胖的瘦的都不挑，壮的那个好家伙。”
龙小虎：“土家姑娘儿乖又多，要选那个最适合，高的矮的都不选，巧的那个好家伙。”
夫妻俩相视一笑，合唱了起来：“那个龙抬头来撒哒，那个凤摆尾来撒哒，那个毕兹卡来撒哒，那个苏木绰来撒哒，那个龙抬头来撒哒，那个凤摆尾来撒哒，那个毕兹卡来撒哒，那个苏木绰来撒哒。”
最后，龙小虎以他那高吭嘹亮的歌声收尾：“钉钉耙，舞端板，天好农忙那个人更忙呐，荷包里滚出个坨子汗呐，落太阳，去月亮，地好夜晚人不晚，火把里种下那个豹子胆呐！”
夫妻俩的歌声陶醉了我和朋友，听的鸟儿静了音，听得云彩停了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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