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坤，就是这个队的人，他媳妇和我媳妇又是小时候的同学，左邻右舍的，虽谈不上有深厚的交情，但绝不陌生；李昌浩，娶了王家姑娘，王家这个姑娘咧，又是我当代课教师的时候教的一个学生，也算是老熟人。关于我们家与学校的事，先是伍校长找我谈了几次，达成初步口头协议之后，让李昌浩和徐世坤来写这份正式的协议，本来事情到这里应该就算是完成了，可.......”
“问题应该就是出现在这两个人身上了。”李警官忽然出声，打断了李煜麒的说话，说了这一句之后，他立即转头朝贾旭看了过去，“这些事情你是否清楚？”
贾旭摇头，“那时候我还没来县里工作。”
李警官点头，然后看向李煜麒，“不好意思，不是有意打断，你继续。”
李煜麒笑了笑，继续道：“第一次签了协议，协议送到镇政府之后，通知我去领钱，李昌浩私下找我了，说想要拿一些辛苦费，三万五千块钱，他开口就要五千块的好处，我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同意啊。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去到镇政府准备领钱的时候，协议上承诺由校方出面帮我们办的建房手续，面积对不上。我们家在学校老大门旁边有一块宅基地，是我九三年从队上买的，长十五米、宽九米，协议上，征收我们家的房子和菜地，补偿三万五千块是有前置条件的嘛，条件就是要按照我们家那块宅基地的面积给我们办建房手续。可是镇政府给我看的那个手续只有七十八个平方，我当然不愿意了，三万五千块钱顶多够买我的地，甚至都不够，何况还要加上我一家人住的房子，徐世坤老丈人家的地也是那时候卖给学校的，面积是比我们家的地要大一些，但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大，他那块地卖了十几万，我不仅是给你地，连房子也一起给。”
“我当然不同意啊，我又没有漫天要价，一切都按照国家政策法规走，我更没有不同意卖，可是你把我宅基地的面积砍掉了那么多，宅基地我自己出，我还给你房子和地，可你们却不跟我商量，就打了这么大的折扣，这不是欺负人吗？当时镇政府经办的人还说‘手续只能办这么多，因为学校报上来的就这么多，但是建的话，可以按照宅基地大小来建。’”
“那个年代确实是，有房子的私人是办不了建房手续的，托关系托人都不一定办得到。”李警官滋了下嘴，他现在主要就负责这方面的事宜，对于一些历史，自然也是要有一定了解，“这个话又说回来，就当开玩笑，那个年代，就是你有能力给别人好处，但有些事，你给了好处也办不了。”
李煜麒笑着摇了摇头，李警官说这话，可不是开玩笑这么简单，他要是顺着李警官的话接茬，人家回头来一个，按照国家现在的规定，倒查二十年，他只要说当时给了好处，受贿是犯罪，行贿也是。
当然，他没有顺着李警官的话去接茬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联想到了某种可能性，更重要的是，他本来也没有做过那样的事。
“李警官说笑了，像我这种老古董，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但不懂做，这辈子，从来没送过礼，也从来没接过别人送的礼。所以，我们教出来的娃娃，说话也都是硬邦邦的，一点都不圆滑。”
闻言，派出所所长笑着朝李煜麒摇头说道：“这就是老李你谦虚了，我们可是知道的，你大女儿是税务局的，在昆明工作，是国家公务员，你小儿子也是自己考上985大学，你大儿子文化也不低，这样的孩子，你还说没本事。”
听着那派出所所长说的这话，李煜麒眼中闪过了一抹凝重，他不知道的是，一直坐在烤肠机前面的李辉翔，眼中也是同样闪过了一抹凝重。
不过李辉翔除了一抹凝重，还闪出了一抹怒意。
当然，无论父子二人这时候内心在想什么，此时都不会表现出来。
李煜麒朝派出所所长摆手道：“那些和我们做父母的还真没有多大关系，是娃儿自己挣来的，我们这种家庭，只能做到保证娃儿不挨饿不受冻，其它方面我们能力有限，就算想帮也帮不了。”
“呵呵。”听到李煜麒这话，几人都是笑了笑，笑的时候，彼此之间都是目光流转，笑过之后，李警官道：“继续吧。”
李煜麒点了点头，“我当时在现场就回复镇政府工作人员，违反国家规定的事我不做，私自多建、加建，是违法的，所以我就没同意嘛。我不同意，那边自然是通知了学校这边，当时伍校长好像家里有谁生病还是怎么的，给我打了个电话，然后就让李昌浩和徐世坤来找我，重新商量和拟定新的协议，在这份协议上面，清楚的记录了，涉及到的房子、土地、宅基地的面积以及补偿款的具体数额，他们也承诺会重新上报材料，重新申请建房手续，然后我就等消息嘛。大概也就是一个星期还是半个月，李昌浩和徐世坤就约我了，那天还故意搞了好多菜，喝了一顿大酒，中间，徐世坤喝李昌浩一唱一和，意思都是说，学校和政府一定是照章办事，肯定会办的，不过，还需要我签一个字，我就问他们，签什么字？他们就说，在协议上要补充一条，谁违反协议后果由谁负责，我同意，让他们加上了这一条，按时我也提出了条件，如果是学校或是经办单位的原因导致协议不能生效，所造下的一切后果，由学校和政府承担。后来仔细想想，那天，他们其实就是想把我灌醉忽悠我签字，因为，当时上报的材料，是徐世坤和李昌浩拟定的，他们知道我的宅基地有多大，故意只报了七十八平，这里面就涉及到另外一家人，因为我们家那块宅基地有一小部分是那家人的。”
“你说的这家人我知道。”派出所所长插嘴道，闻言，教育局副局长面带疑惑朝他看了过去，其余人则是没有任何表示，说明，这些人都清楚李煜麒说的是哪家人。
见教育局副局长一脸疑惑看着自己，派出所所长解释道：“打黑除恶的时候，咱们县那个杨县长不是被处理了嘛，刚刚老李说的这家人，涉黑，当时也被抓了几个人的，这家人兄弟有好几个，尤其是老大那一家，三个儿子吧，其中两个都还在监狱，好像是杀了人。”
“老李刚刚的意思是，因为那块宅基地有一小块是这家人的，当时经办这个协议的学校方两个代表，一是出于害怕，二是因为，可能受了这家人给的好处，故意在上报材料里面做了手脚，所以才导致给你家的手续变成七十八平方？”
“x局长，我没有证据，所以我不敢说。”李煜麒连连摆手，他吃了太多亏了，就算是事实，但是拿不出证据的事实，有以往的经验教训在，他是不会表态的。
“呵呵。”教育局副局长笑了笑，示意李煜麒继续，李煜麒继续道：“不是我吹牛啊，年轻的时候，白酒起步一斤半，他们两个想灌醉我，哪有那么容易，所以，直到他们写好了补充协议并签字之后，我才签字。谁知道，对于他们重新上报的材料，镇政府不批，一来二去，他们就认为，是我的原因，导致什么呢？给我们家扣上钉子户的帽子，学校扩建了，把我们家进出的路都给堵了，我们没说什么吧。伍校长退休以后，新上任那些校长，从郭有国到如今，谁不是想方设法的刁难我们家，学生来我们家买东西，他们就要打。”
不等李煜麒说完，贾旭急忙出声为自己辩解，当然，贾旭的开口，可不仅仅是为了把自己撇干净这么简单，“诶，老李，话不能这么说啊，我没有哈，我既没有刁难你们家，也没有打学生哈。”
李煜麒笑了笑，正欲开口，不料，李辉翔的声音传了过来，“贾校长，我爸说的，你如果觉得我爸所说是不符实际的，那你们就等着看各短视频平台的视频就好了，不是我夸海口，现如今这所学校，几十号人民教师，没有殴打体罚过学生的，若是要数的话，我一只手五根手指都用不完，我可以为我所说的每一句负责到底，贾校长，你可以吗？你说你没有刁难过，上门来说你没有面子，要求我们家关门，给你们私设那个不合法的小金库让路，这种行为，算什么呢？当然，你堂堂校长之尊，你说没有刁难过，我信，我只能让广大网友来评评理，到底这么做算不算刁难。”
一番话，直说得贾旭如坐针毡，一张脸，‘唰’地一下变得煞白，双腿止不住颤抖起来，额头上也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小超超，老子刚刚才说没有教好你们，导致你们说话都是硬邦邦的，你还真给老子长脸，马上就来个现场直播，让这么多领导都晓得你不懂人情世故。”李煜麒看向李辉翔的方向，喝斥了几句。
喝斥完之后，他扫视一圈，朝几人表示歉意道：“娃儿不懂事，实在是.......”
“年轻人嘛，不气盛又怎么叫年轻人呢。”教育局副局长笑道，其余人也是附和地笑了起来。
“领导就是领导，一语中的。”说着，李煜麒长长叹了口气，李警官也是适时地站出来提醒李煜麒，“老李，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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