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阿四，又去干活呀。”
“张阿婆，早啊！”
钟黎扛着锄头跟在鱼老三身后，摇摇晃晃地向着田地走去。
“阿生，还记得昨日大哥教你的【圣人教诲】吗”
“当然记得！”
“那我就来考考你。【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是何意？”
“跟讲不明白道理的家伙，就直接动拳头，别跟他废话！”
“没错没错，哈哈哈，阿生真聪明。”
山中不知岁月。
从钟黎来到隐流村已经过去一月有余。
这段时间里，钟黎一直跟在鱼老三身后。
上山砍柴，下地种田，撒网捕鱼。
本来鱼老三只想着叫他吃点苦头。
却没想到钟黎虽记不起自己是谁，但是干起活来手脚却一点也不慢。
家里有两个男人许多事情就变得容易起来。
每日早上先去清江畔撒网捕鱼。
随后便是下地种田。
不过两亩半地，钟黎干起来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上山砍柴更不是什么难事。
一天砍的柴，足够一家四口一旬的用度。
钟黎闲来无事，便在村子里闲逛。
他待人和睦，谦卑有礼。
无论男女老少，但凡开口求助，都是有求必应。
加上钟黎长得丰神俊朗，气度非凡。
不过半月有余就在村子里搏得了一个好名声。
“鱼老三长得一脸横肉，性子也闷闷的不像个好人，却没想到他倒是有个好福气。”
“可不是说嘛，婆娘生的俊俏，儿子聪明伶俐，就连前来投奔他的弟弟鱼老四，都似人中之龙。”
“可真叫人艳羡得紧。”
村子里的人都是这么评价钟黎。
鱼老三有时候自己都纳闷。
这特么跟破庙前的那个，是一个人吗？
还是失了忆的钟黎更讨人喜欢。
鱼老三甚至有时候在想，要是能糊弄他一辈子，到时候再找媒婆给他许个婆娘。
两家子人就这么生活在隐流村，倒是一件美事。
只有一件事，令鱼老三有些头大。
鱼阿生五岁出头，正好到了启蒙的年纪。
钟黎闲来无事，就开始教鱼阿生读书写字。
教着教着，不知怎的画风就开始有些不对。
按理来说一个失了忆的人，脑子里不该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尤其是他那所谓的【圣人言】。
那是正经圣人吗？！
鱼老三在一旁听过几句。
【圣人言】大概有成百上千句，句句拗口晦涩，似有偌大道理。
但钟黎解释出来，句句不离生杀之道。
偏偏他还挑不出毛病。
鱼阿生也是，一般的书就不爱看，偏偏喜欢跟着钟黎学那劳什子【圣人言】。
鱼老三本来只想自己的儿子可以远离江湖纷争，一辈子平平安安做个普通人。
结果被这个【圣人言】逼得，不得不教他功夫。
得知能教功夫，钟黎更是来了兴致。
练功先练胆。
钟黎闲着没事儿就带着阿生上山下江，美其名曰“练胆”。
所行偏偏都是譬如激流扎马练腰腿，跳崖练轻功之类的九死一生之举。
要知道就鱼老三的眼界看来，钟黎和自己一样，一身绝世神通都化作了虚无。
自己都护不住，也不知道该怎么护着阿生。
但阿生偏偏乐此不疲，跟钟黎越来越亲，就差开口叫爹了。
时日一长，倒不知到底谁才是这家的主人。
这天。
三个爷俩四仰八叉地躺在平房顶上，安静地看着夜空。
鱼老三突然坐起，对着钟黎比比划划。
相处时日虽不长，但钟黎聪明，很早就能弄懂鱼老三的手语。
“你是说，明天就带我入白帝城？”
鱼老三点头。
他心里清楚，白帝城多半与钟黎的身世没什么关系。
但说出去的谎总要圆回来，高低也得让他去白帝城看上一圈。
“啊？大鱼儿你要走了啊？”
钟黎转身抓了阿生圆滚滚的脑袋一把：“小鱼儿你舍不得我吗？”
阿生想了想，点了点头。
钟黎一笑露出两排整齐地牙齿：“白帝城距隐流村不过二十来里地，以大哥的脚力，就算来回也不过才半日功夫。”
“况且你娘也说了，大哥可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找回自己的身份，就有数不清的家财。”
“那时候你和你爹娘就一辈子都不用愁吃穿啦！”
阿生不解：“现在也没愁呀？”
“你还小你不懂。”
钟黎想了想：“三哥，小鱼儿也到了年纪，要不明天进城就带着他开开眼界？”
鱼老三面色犹豫，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有我兄弟二人在，又有何打紧？难不成还能有人牙子当着咱俩面儿把他拐走不成？”
阿生一听，欢呼起来：“好耶好耶，进城咯，进城咯！”
鱼老三疼爱阿生，见他兴奋，只好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天才蒙蒙亮。
钟黎和鱼老三就将山珍、河鲜、还有晒好的鱼干统统抬到了板车上。
一把拽起还在睡梦中的阿生，赶上毛驴儿就往白帝城赶去。
鱼老三盘算着。
板车上的东西足够换得五六担大米。
半年之内都不需要为吃食发愁。
其中大半都是钟黎的功劳。
也不知道钟黎究竟算是自己的福星还是灾星。
行得大概不足两个时辰，拐过一个山头，钟黎终于看见脚下的白帝城。
“果真如三哥所言，真乃世外桃源。”
放眼望去，绝壁之下，雄伟的城池依山而建。
四月初春，漫山桃花灼灼，包裹着城池一片粉红色。
高大的城墙足有六七丈高，城内街道纵横交错，屋宇错落有致，集市热闹非凡，人群熙熙攘攘。
既有雄浑的气魄，又有十足的烟火气息。
被大山怀抱，历经仿佛历经沧桑。
“没什么印象，反而像是头回见到。”
钟黎心中疑惑：“我真是此地出身？”
城门守卫似乎对鱼老三并不陌生。
鱼老三一顿比划，守卫便得知钟黎是他的远房表亲。
所以也没阻拦，简单盘问几句便放了行。
三人赶着驴车一路前进，终于寻到集市的一处空位。
麻布一展，摆起了摊子。
鱼老三冲着钟黎比划：“此处我可应对，你自去寻找身世，日落之前来此会合便好。”
钟黎笑道：“那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叫我瞧瞧我忙活的这一月有余，究竟能换的多少钱银。”
就在这时。
马匹嘶鸣之声响彻在远处。
紧接着就是“踏踏”作响，几匹大马一路横冲直闯，停在二人面前。
为首名叫马天，一勒缰绳开口道：
“哟哟这不哑巴鱼老三吗，又来卖鱼了啊？赶紧收拾收拾，送到本大爷府上。”
钟黎心中一喜。
想不到刚摆上摊位，就来了生意，这钱也忒好赚。
“这位大爷这是要包圆了？”
“你又是哪个？”
“在下鱼老四，乃鱼老三之弟。”
马天哈哈一笑：“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要是不说，我还以为你是鱼老三他媳妇儿。”
“别跟我废话，吩咐你的事情赶紧办好，若敢怠慢我要你好看！”
说着，那人一扬皮鞭，就欲扬长而去。
钟黎连忙跑到马前伸手一拦：
“哎哎哎，且慢，银子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不是规矩吗？”
“啊哈？他跟我要银子？”
那人好像听见一句天大的笑话，冲着同伴笑道。：“你隐流村的脏东西，我能买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竟然还敢跟我要银子？”
“哦，弄半天是这么回事儿。”钟黎顿时心知肚明。
“没银子买什么鱼，快快滚蛋，莫要挡在摊前害我生意。”
钟黎话音一落，周遭嘈杂顿时安静下来。
无论是过往行人还是沿街商贩，都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鱼老三心里一惊，连忙包起一包鲜鱼递到马六面前。
马六二话不说一脚飞起，将鱼老三踹至一边。
“腥臭难闻，离老子远点！”
“鱼老四是吧，很好。”
话音一落，马六手上的鞭子一甩，朝着钟黎的面门狠狠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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