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知道在西边那家铺子，同样的衣裳，同样的料子，得多少钱？”见娘亲不太能理解的样子，孟雨换个方法。
“多少？”赵素素茫然。
“一百八十八文，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这么贵的吗？”
“娘亲，你做成一件衣裳去卖，布料是基本的成本，不仅要算时间，要算你的手艺，要算缝制的手工，另外，还要算店铺的钱，还要交税……总之，你五十文，就算是赔本，你知道吗？”
哎，可怜她一个三岁半的孩子，要跟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姑娘讲成本学。
“那，手艺和手工不是一回事吗？”
“不是一回事。手工人人会做，手艺是技术。”
孟雨用童稚的声音苦口婆心：“娘亲，你想想，穆公子这店子，如果租，一年要多少钱你知道吗？”
“五两银。”这个赵素素知道，因为隔壁店的就是这样。
“穆公子光是店铺一年就可得五两银，那布料钱，还有雇你这个掌柜的钱……”她掰着小手指，一样一样，零零总总七八样。
而后，她仰着头：“如果按娘亲之前五十文这么算，你是白做工，一年下来，连租金钱都赚不着，别的钱就完全是倒贴了。那穆公子为什么要找你当掌柜的呢？他是为了赔钱吗？”
赵素素无言以对，她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学问？
什么税呀什么手艺手工折旧什么的，她压根连想都想不到。
赵素素的脸慢慢红了，她现在才知道，她说出一个五十文，是多么无知的表现。
还好当时声音小，而且，阿雨都给改了。
幸好穆公子没听见，也幸好阿雨给改了。要是赚不到钱，反倒亏本，穆公子得多失望？
吭吭哧哧中，她还是忍不住问：“那，那件衣裳打八折，咱们算是赚了还是赔了？”
“今天开张，打八折是为了招生意，那件衣裳八十文，刨开成本，大概是白送！”
“这，这么便宜的吗？”所以，西边的成衣铺才会卖一百八十八？
赵素素又羞愧了，同时，她也很惊讶：“阿雨，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孟雨：“……”
好吧，她这个娘亲，其实还是很敏锐的。
“穆公子教的！我师父也教了一些！”孟雨现在把不存在的师父拉出来溜已经很熟练了。
赵素素恍然，同时也很庆幸，还好，阿雨有个师父教，要是她来教，会把孩子教蠢。
她真蠢啊，还以为当掌柜的就是做衣裳，卖衣裳。还以为做衣裳只有衣料的成本，其他的都不算。
孟雨看着她沮丧的样子，忙又说：“娘亲，你好厉害，你做的衣裳好，今天才会卖掉这么多。咱们今天开张是八折白送，明天所有的衣裳都会赚啦。”
“阿雨，娘亲好没用，这个价格，怎么定才不会白送？”
孟雨教她：“娘亲这样算……”她教了一套成本核算法，然后说：“把这些刨开后，每件再按衣料的不同，增加二十文到一百文之间就行了。”
这就相当于套了一个公式。
赵素素懵懵懂懂地点头，忍不住问：“那西边的那家铺子，也按这个定的吗？”
孟雨摇头：“他们是把成本刨开后，再加一百到五百文之间！”
“这，这么黑的吗？”
“不算黑，就是挺贵的。所以娘亲不用觉得你定价太高了。相反，你定得太低，是扰乱了市场。”
赵素素怔怔地看着孟雨的小嘴里吐出一个个她听都没听过的词，不明觉厉，阿雨的师父真是什么都懂，也会教孩子。
阿雨这么小，已经懂得比她这个阿娘都多了！
要是有机会，她也要去给阿雨的师父磕个头感谢才是！
接下来赵素素忙得飞起。
不但要做出客人定做的衣裳，还得做出成品挂在铺子里。
她已经学会怎么定价了。
现在让赵素素唯一困扰的大概是店里来客人的时候。她恐慌，她紧张。她甚至有一种赶紧把店门关起来，不见任何人的冲动。
这是开张的第二天，有昨天的热度，今天也有不少客人来。
没有冯执的帮忙，赵素素得独自面对这一切，她紧张得冒汗。
那些女顾客们还好，赵素素心里没那么害怕，虽说回应不太自然，也能磕磕绊绊地说完。
但这样明显是不能谈成生意的。
几个女客问完后，只说考虑一下，就离开了。
赵素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客人走了，她整个人就好像落岸的鱼再次回到水里，大口呼吸。可她也很明白，顾客来了又走，一单生意都没接成，这样下去，铺子怎么维持呢？
她心事重重地坐回裁好的衣料前开始缝制。只有针线在手缝制的时候，她的心才能稍稍安定。
她有些后悔。
不该接这份活计，当这个掌柜的。
只是当时，阿雨很开心，阿雨很羡慕在镇上做活的阿才叔能给他的女儿阿花买好多花带，还带好多好吃的。
她想，她是一个母亲，也该为阿雨做到这些。
可没想到，这么难，这么难！
在她心绪不宁中，一个男子走进来。
赵素素站在原地，全身僵硬。
那人没注意到赵素素的异常，他四下看了看，只看见靠里右角的布匹，询问：“小娘子，你这里是只做量体裁衣？”
赵素素紧张地点头，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像受惊的小鹿。
那人怔了怔，又问：“量体裁衣怎么做？”
“就，就量，就量好……”
赵素素张了张嘴，她想说，她量下尺寸，客人说了要求，留下两成定金，四天后可以来拿衣。
但她只发出低如蚊蚋的声音，结结巴巴，脸色发白，嘴唇颤抖着。
那人皱了皱眉：“铺子里没有掌柜吗？”
“我，我就是！”仍是低如蚊蚋的声音。
那人哼笑一声，没好气：“是来搞笑的吗？一问三不知，问也不会答，哑巴吗？要这样的掌柜有何用？”
赵素素手心冒汗，冷汗直流，身子颤抖，眼神惊惧。
那人瞥了赵素素一眼，气笑了：“小娘子不要这样一副表情，要是别人看见，还当我做了什么坏事。你这里我是再不敢来了，算了，我还是去西头买成衣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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