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面庞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像是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猛然喷发。
他怒声吼道：“可朕又何尝不痛心？”
说罢，皇帝重重地一挥龙袍袖摆，那袍角带起的风，似也在诉说着他的愤懑。
“朕为她铺路，辛苦谋划多年，可她却不解朕的心意，一心求死，朕又做错了什么？”
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与迷茫，缓缓踱步，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朕有时候在想，这皇位究竟要来做什么？昔日的故友逐渐远去，只剩下一群唯唯诺诺之徒在身边阿谀奉承。”
“从前的爱人，被朕逼得远走他乡，十余年不得相见。”
“就连亲情……”皇帝顿住了脚步，身体微微颤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那几个字，“也是被朕亲手抹杀。”
他抬起头，望向宫殿的穹顶，眼角似有泪光闪烁。
“皇位是把无形的刀，要想拿到，就必须以血开刃，可这血，却是朕全部的精血！”
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吼，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
江淮姝静静地看着面前痛心疾首的皇帝，她能感受到皇帝内心那如暴风雨般的痛苦。
她的眼神中原本的坚定有了些许松动，微微咬了下唇，思索片刻后轻声说道：“可这条路，曾也是陛下心中所求，陛下自己选择的路，走得不顺心，不如意，也怪不了旁人。”
说这话时，江淮姝微微低头，不敢直视皇帝那满是痛苦的双眸，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朕从未怪过任何人，朕这一生，荒凉如梦，如今迟暮之年，倒是幡然醒悟了。”
皇帝静静地坐在龙椅上，眼神空洞而悠远，脸上满是疲惫与怅惘，声音低沉沙哑，似是从岁月深处传来的叹息。
“这皇位究竟要来做什么？平淡一生，又有何不好？”
他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眉头轻皱，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空旷的宫殿。
“多少人想要平淡一生而不得，世人常说人生在世，定要活的轰轰烈烈才好，可鲜有人知，这平淡，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陛下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那臣妾不妨为陛下排忧解难。”
江淮姝微微福身，表情平静，眼神却透着坚定，不卑不亢地说道。
“敦肃贵妃原是箭翎城郡主，可因箭翎多独子，箭翎王便将自己的妹妹藏匿于市井之中，于家而言，她是一个外人。”
江淮姝轻轻踱步，双手交叠在身前，语速平缓，似在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
“她只身一人来到紫宸，试图寻得一真心人，与他相守一生，相夫教子，可上天不眷顾，她遇到的人，偏偏是一位负心人。”
说到此处，江淮姝微微顿了顿，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陛下自以为将贵妃留在沂水镇，保护了她的安全，可对于多年来未曾得到半分爱意的贵妃来说，她只会以为自己是被抛弃的累赘。”
她抬头直视皇帝，目光十分犀利。
“沂水镇十年，不止陛下不闻不问，就连箭翎王也不曾搜寻她的消息，可是她没有放弃，因为贵妃相信，自己的丈夫，定会回到这个他们相知相爱的镇子，接她们回家。”
江淮姝的声音微微颤抖，似是为贵妃的遭遇而动容。
“于内而言，贵妃是被抛弃的累赘，陛下不觉得自己做错，那是因为陛下从来都是受益的一方。”
她的表情严肃，眉头紧皱，语气加重。
“陛下说将贵妃当做宠妃看待，可陛下可曾问过贵妃的意见？陛下所想要强加给贵妃的头衔，是贵妃所希望的吗？”
江淮姝的双手微微抬起，质问的神态让皇帝有些坐立不安。
皇帝被下了面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中恼怒，却又不知如何反驳。
他端详着太子妃，试图用她的话来反击，便问道：“你并非贵妃本人，如何得知这并非她心中所想？”
皇帝挺直了身子，目光中带着一丝威慑，可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江淮姝听见这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道：“这些话便不是贵妃本人，也能看得出来，更以见得贵妃的失望。”
“倘若贵妃真的是喜欢权势之人，又怎会多年来，对郡主之位毫不在意？若她真的忍受不了苦难折磨，沂水镇十年，她身体柔弱都不曾离去，且每日都是以笑待人？可偏偏入宫不到一年，便抑郁而薨？”
江淮姝眼神坚定，直视皇帝，身体挺得笔直，话语如利箭般射出。
江淮姝不卑不亢地继续解释道：“陛下又并非新帝登基那般要处理前朝后宫琐事，陛下空余时间甚多，可贵妃入宫以来，陛下又见了贵妃几次？”
她双手虽恭敬的放在身前，给人皇帝的感觉却是指着他一般。
江淮姝的眼神直视着皇帝，眼神极具压迫感。
皇帝闻言，回忆起敦肃贵妃入宫以来，自己因为不敢面对她逐渐老去的容颜，和已经不复存在的温柔，便日日逃避，以国事繁忙推脱。
他的眼神开始躲闪，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就连二皇子祁北屿，也是甚少去见。
可那时的敦肃贵妃因为知道自己理亏，便常常对自己没一个好态度。
就连后宫的尊卑礼仪，也是视若无睹。
还记得有一次，几位宫女聚在一起，议论贵妃的不是。
虽然自己已经处死了这些爱背后议论主子的奴婢，可那些话，却是在自己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皇帝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眉头紧锁，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皇帝自知理亏，便沉了眼眸，厉声道：“放肆，朕宠爱谁，何需向你解释？”
皇帝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怒容，可眼神中的慌乱却难以掩饰。
皇帝沉思的这段时间，江淮姝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没有理会皇帝此刻的盛怒，因为她知道，皇帝正是因为理亏，而不得不以愤怒掩饰。
“陛下口中所言，与实际行动大相径庭，却口口声声爱贵妃至深，倒是让臣妾知道了，原来君子也会有心口不一之时。”
江淮姝毫不畏惧，脸上依然平静，只是眼神更加冰冷。
“放肆！”皇帝怒吼道，脸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父皇息怒！”此刻从殿外匆忙赶到的祁北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从殿外逐渐传来。
他不顾侍卫的阻拦，奋力推开抵在脖领上的剑，眼神坚定而无畏，一心只想护着太子妃。
一群侍卫用剑抵着祁北屿的脖领，可他却丝毫不惧怕。
因为他若是怕了，他的太子妃便会害怕。
“父皇！太子妃因头颅受损，记忆有失，有些胡言乱语，可她并非对父皇不忠，还请父皇宽宥太子妃言语之错。”
祁北屿“扑通”一声跪下，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满是焦急与哀求。
他并未听清楚江淮姝说什么，可他清楚的听到了父皇的那句“放肆”，父皇向来不会如此盛怒，如今便是一定气极了才会如此。
皇帝刚被江淮姝用敦肃贵妃教训了一顿，此刻贸然看见敦肃贵妃之子做出未经传召，便擅闯大殿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自然是将气都撒到了他的身上。
“言语之错？哼。”皇帝定定地看着他，道：“朕并未传召，你可知你犯得是死罪？”
皇帝怒目圆睁，手指着祁北屿，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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