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胡适，是无极圣地麾下，百剑宗的内门弟子，是个金丹大能。
……
一百年前，西疆云国。
而在云国之中，一个宁静祥和的小村庄——齐家村。
“适儿！该去山上放牛了！”伴随着这声呼喊，村庄里瞬间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来嘞！”少年兴奋地回应道，然后一路小跑着奔向牛棚。
不一会儿，只见他熟练地牵起老牛，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缓缓走出了村落。
一路上，微风轻拂着少年的脸庞，他心情格外舒畅。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宝贝一般，少年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怀中，欣喜若狂地掏出了一块脏兮兮的绢布。
这块绢布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破旧不堪，但却被少年视若珍宝。
当他慢慢揭开绢布时，里面包裹着的正是他母亲亲手为他做的干饼。
原本这干饼是留作他中午充饥之用的，然而嘴馋的少年实在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还没走到山里就忍不住拿出来品尝了。
打开绢布之后，可以看到里面竟是出乎意料的干净整洁。
呈现在眼前的那块干瘪的饼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它的颜色斑驳陆离，有的地方呈现灰色，有的地方则是黄色。
造成这种奇特外观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这个贫困的村落并没有太多丰富多样的食材可供选择。
这块饼是由各种各样的粗粮和野菜揉捏而成的，尽管卖相不佳，但对于少年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美味佳肴了。
放牛可以说是少年一年当中做得最为频繁的事情。
在这片广袤的西疆土地之上，由于气候条件的限制，谷类作物每年只能成熟一次，
相应的收获季节一年也就仅有这么一回。
因此，大多数时间里，少年肩负着把牛牵引到山上、确保牛能够吃饱肚子的重任。
而在收获季节，是牛出力最多的时候，要喂精饲料，便不用上山。
“小适，又来放牛了？”
来到山中，一个穿着兽皮的精壮男子朝着少年打招呼，
少年认得他，是村中有名的猎户，
因为他的家中没有耕地，便只能上山打些野味，到最近的大城中，卖给大户人家。
“胡力叔叔好。”少年礼貌的回应。
二人并没有过多的交谈，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很快就到了中午，少年看着手中的绢布吞咽了一口唾沫，
懊悔自己为什么在路上就将午餐吃掉。
无奈抖了抖绢布上的残渣，小心地捻起放进了嘴里。
“啊！！！！”
这时，树林中忽然传出一道惨叫，
这个声音少年非常熟悉，是早上打过招呼的胡力叔叔！
他连忙起身想要朝着树林中跑去，
但跑了一半，母亲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脑海中。
“莫要进树林深处，那里有野兽！”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脸上满是惊恐与焦急。
“没事的....胡力叔叔也许是踩到了他自己布置的陷阱。”他安慰着自己。
转身想要回到牛的身边。
可在那一声惨叫过后，便再无一点声音传出。
整个树林中安静的可怕。
“咕咚。”他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想到胡力叔叔对他家很是不错，往日猎物有多的，都会送给他家改善伙食。
想到此处，他鼓起勇气，闭眼冲了进去。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跑了多久，
他彻底迷失了方向，
“胡力叔叔！”他尝试呼唤对方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回应。
可事与愿违，回应他的就只有虫鸣鸟叫。
“咳咳咳咳咳！”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他壮着胆子寻声而去，
走了一会后，果然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发现了一个人影，
但并不是胡力叔叔。
看着对方一身劲装道袍的模样，少年紧张的问道，“你是仙人吗？”
“咳咳咳！”
道袍男子又是咳嗽了一会，
“哇——”
他忽然呕出一大口血，这吓了少年一跳。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连倒退。
“别...别怕，小孩，你过来……”道袍男子虚弱地呼唤着他。
看少年惊恐的表情，男子轻笑了一下，这一笑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笑的极其勉强，“你知道我是仙人……你见过仙人对吗？”
少年懵懂的摇头，“娘说，出这么多血不死的，只有仙人能做到。”
“娘还说，仙人是不会死的，无论过去多久，他们永远不会变老！”
道袍男子瘫坐在地上，肚子上出现的孔洞仍然不断的往外冒着鲜血。
他痛苦的伸手按压上去，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失，
随后深吸一口气，对少年问道，“你想成为仙人吗？”
“仙人？”
显然少年对这个词非常陌生，甚至不懂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
“成了仙人就可以吃饱饭吗？”
男子忽然一笑，“可以……”
“还能被最漂亮的女人服侍！”
“能让很多人跪在你面前臣服于你！”
这些少年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就只有能吃饱饭。
“我想成仙人！”
“我想吃饱饭！”
“想让父亲母亲都吃饱！”
看着少年天真的模样，男子笑了，缓缓招了招手，“过来……吃了它你就是仙人了！”
不知什么时候，男子的手里凭空出现一颗圆圆的小球。
天真的他没有过多的想法，脑海中“吃饱饭”三个字不断地诱惑着他。
他走到男子身前，拿起小球便吞进了腹中。
很快，他就觉得有些困倦。
靠在男子的身边缓缓入睡。
男子看着少年熟睡的模样，勾起一抹坏笑，“睡吧……睡吧，醒了就永远都不会饿了！”
…………
少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其中他依稀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嘶吼，“三天了....三天了！”
“你这废物为什么还不醒？！”
“你这狗屎一样的天赋，就连炼气都做不到吗？！”
“我不甘心！！”
“我堂堂元婴期强者，怎能死在这种地方？！！！”
少年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男子早已死去。
而少年只感觉自身的感觉非常奇妙。
站在原地，他甚至可以看清数十米外树叶上的纹路。
脑海中的记忆也越发清晰，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一年后……
齐家村中，
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站在少年的面前，
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问道，“孩子，今年多大了？”
少年并未多想，立即回应道，“九岁！”
“好！”
“好！”
“好啊！”
老者连道三声好，脸上笑意更胜了，“叫什么名字？”
“胡适。”
“胡适，爷爷问你，你想成为仙人吗？”
胡适沉默不语，
因为之前这么问他的人已经死了，
说仙人可以吃饱饭的承诺也没有实现，
过了一会，他抬头再次问了一年前的那个问题，“仙人可以吃饱饭吗？”
“呵呵，吃饱饭？”老者听见这个问题与一年前的男子做出同样的表情。
“当然了……”
“吃饱饭算什么？”
“吃人……都行！”
…………
十年后……
胡适站在山顶，了望着山下的齐家村，
身旁正是十年前的那个老者，
他转头望向老者，“师尊，一定要杀吗？”
老者笑着轻捋胡须，“你的心……太杂了。”
“若是不斩了这些杂念，你永远也不可能筑基。”
胡适并没有过多的表情，
沉着脑袋问道，“师尊，您知道为什么我们村的人都姓胡，而这个村子却叫齐家村吗？”
老者一怔，问道，“为什么？”
“因为在我们来这里之前，这个村子的人都死完了……就是你们这些仙人做的好事。”
不等老者回味胡适的话，
一把剑瞬间洞穿了他的心脏。
老者难以置信看着洞穿自己胸口的剑，“为...为什么？！”
“我是你的师尊！！！”
胡适抬起头，眼里布满了血丝，“若是不能保护自己的亲人……我成仙何用？！”
“你不过也只是停留在筑基一层的废物而已。”
说完这句话后，老者早已没了气息。
胡适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随后一路狂奔，顺着记忆来到了十一年前那个道袍男子死去的地方。
看着那个男子的尸体并没有腐烂，这更让他确认此人的修为远超自己的师尊。
胡适没有犹豫，从上到下将男子身上的一切都扒了下来。
甚至在无主的储物戒指中发现了很多丹药。
当晚，他回到熟悉的家中，看着有些苍老的妇人正在院落中喂牛。
他不敢想象，不到四十岁的母亲，为何会老的这般快？
他很想冲进去保住母亲，但理智告诉他仙凡有别。
他现在已经炼气巅峰，而在十一年前吃下的丹药此刻药力仍有残余。
他筑基只是早晚的事。
有一点他的师尊说的很对，他的心太杂。
他成仙后，凡人看见他时，脸上流露恐惧的模样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凡人对仙人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很怕告诉母亲他成了仙人后，母亲会跪在他的面前。
更不愿意见到幼时的玩伴对他毕恭毕敬。
这……不是他怀念的家。
他……也不是十年前的他。
…………
八十年后，
胡适身穿华服，坐在云国的皇宫中，
身边美貌侍女成群的服侍着他。
云国的皇帝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一脸讨好的看着他，
“胡仙长，这批侍女您可满意？”
胡适闭目养神，随意的挥了挥手，“陛下有心了。”
“现如今我已步入金丹期，不日便可进入内门。”
“有我百剑宗的庇护，你这云国无恙！”
“多谢仙长！！！”
云国皇帝立刻跪在地上，不断地朝着他磕头。
胡适缓缓睁眼，看着一国帝王对他跪拜，他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只是开口问道，“齐家村……”
“好着呢！”
云帝立即抬头，“您给的丹药都送过去了！”
“您的父亲母亲如今年至百岁，仍然健步如飞！”
胡适轻叹一口气，“健步如飞？”
“怎么可能……这些延年益寿的丹药什么效果我最清楚不过了……”
云帝听闻顿时闭口不言。
父亲母亲是没有天赋的凡人，药劲过猛的灵药根本不敢给他们服用。
而这些能给他们用的灵药，只能是吊着他们一口气。
状态好的时候，能下地走走便是极限。
…………
二十年后，
百剑宗内。
“胡大哥！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胡适放下手中的灵药，看向来人。
“我们要和百花圣地开战了！”那人激动地说着。
但胡适却并不喜杀戮，听闻皱起了眉头，“战争是好事吗？你这么开心？”
“不是啊胡大哥！”
“宗内的长老下达了命令，能斩十位金丹者，赏龟延丹！”
“你不是一直在寻找能让凡人长寿的丹药吗？”
“龟延丹能给凡人服用，寿命可达三百年！！”
胡适手微微一颤，手中珍贵的灵药掉落在地上，猛地抓紧对方的肩膀，“此话当真？！”
“宗主亲口承诺，岂能有假？！”
胡适冷静的沉下头，攥紧了拳头，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
…………
十日后，
中州战场。
胡适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
全是被利刃切割的伤口，身上沾满了血液。
手中剑也出现了些许缺口，
他低下头，数着挂在腰间的头颅，“一个...两个...七个！”
“还差三个……”
“就差三个了！”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嘶吼一声，“躲开！快躲开！”
胡适猛地顺着声音望去，他并没有看见人。
只看见漫天的箭雨朝着他们袭来。
此等场景是他从未见过的，短暂的愣神后，
身边全是惨叫与哀嚎声。
“啊！！这些箭是灵宝！！！”
“噗呲——”
“噗呲——”
“噗呲——”
箭矢插进肉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往日的同伴都被射成了刺猬。
有的甚至连惨叫都没发出来便身死道消。
“快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拉回了胡适的精神。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飞行出去，但奈何箭雨的范围太大了。
他身中了四箭。
其中一箭刚好扎在了他的心脏上。
随后便是直接从空中坠落，掉在大海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醒转。
发现自己正飘在海中，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箭矢，他明白自己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四处张望了一阵，想要给自己寻一块僻静之地，安心等死。
可一个环顾了一会，
胡适发现他处于西疆的海边。
大海将他飘到了西疆！
这时，胡适忽然感觉身上爆发了无尽的力量，
此刻的他有了一个念头……
他想回家看看……
若是能死在家中，看母亲最后一眼……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强忍着伤势一路飞行，但就到了云国的边境时，
伤势加重，他飞不动了。
一个不慎栽在地上。
心中最后的期望支撑着他重新起身。
拖着中箭且失去知觉的右腿踉跄前行。
一路上拖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
他来到了朝思暮想的茅草屋前，
轻轻推开门，里面点着一盏蜡烛。
一张满是褶皱，老的不成样子的妇人坐在榻边。
沉着脑袋，一头凌乱的白发散落在额头上。
是的，这是胡适的母亲，已经一百二十岁了……
她还活着……
听到门被人推开的声音，老妇人缓缓抬头，
她的眼睛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沙哑的开口问道，“是适儿回来了吗……”
胡适顿时感觉眼泪止不住的流出，几度哽咽之后，
只听得妇人忽然笑了，笑声有些怪异，因为她口中的牙早已脱落，无法控制声音。
“适儿你终于回来了……”
“娘……孩儿回来看您了。”
胡适来到妇人身前，跪在地上趴在她的怀里。
就像一百年前那样。
“娘……孩儿无能，不能给你寻来长寿的灵药了。”
胡适闭上眼睛，感受着生命结束前最后的温存。
“傻孩子，娘早就活够了……”
“你让人送来的药……娘没吃……”
胡适听闻猛地抬头，怔怔的看着母亲，
他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
他差人送来的丹药甚至包装都完好无损的堆在房间的角落。
他不敢置信，没有这些灵药，母亲是怎么活到一百二十岁的？！
母亲似乎感受到了胡适的震惊，
抬起粗糙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抚摸着胡适的头，“娘只是想在死之前看看娘的适儿。”
“娘最疼爱....鬼头鬼脑的适儿，怎的成了仙之后，就忘了娘了……”
“适儿这次回来……还走吗？”
胡适呆愣在原地，张大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只有眼泪不停的从眼中流下。
感受着自身生命力已经到了极限的他，解脱般的笑了，“不走了……”
“孩儿……不当仙人了……”
“孩儿只当娘的……适儿……”
桌子上的烛火被门外吹来的风扑灭。
第二天……
邻居路过时，看着他们家的门开着，
于是好奇走进来查看。
只见胡适趴在母亲的怀里，
面带微笑的死在了他母亲的怀里。
而他的母亲重新拥抱自己的儿子后，
也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
我叫胡适，我只是西疆云国一个不起眼小村落的百姓，是个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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