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看到后，也明显顿了一下。
“以后我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段给你做一次检查，如果有不舒服的一定记得及时讲。”他收起注射器，本来打算离开，最后摸了摸鼻子，语重心长道：
“那个——年轻人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有什么事情想开就好。”
“嗯，谢谢医生。”宋聿点点头，微笑道。
医生走后，陆芊芊还久久在震惊中没有缓过神来。
“芊芊？”
“啊。”陆芊芊眨眨眼，“我，我去给你接些热水。”
她飞快跑到热水房，打开按钮，冒着热气的水哗啦啦流进杯子。
而她脑子里全是少年手臂上狭长的疤痕。
至少有五六道，有些看上去很陈旧，像被遗弃的沟壑。
尤其是在这样一条线条优美、白皙细腻的手臂下，疤痕夹杂着少年蔓延的蓝紫色血管，更显得突兀，异常。
这是他自己割的吗？
还是...他被虐待了？
怎么会有这么吓人的疤痕在他手上？
想着想着，杯子里的热水已经接满。滚烫的水滑到陆芊芊手指上。
“啊！”她烫到一弹，皮肤立马通红。
陆芊芊拧开水龙头，用凉水一遍一遍冲洗。
回到病房后，她按照医生的安排给宋聿泡了一副药。
“医生说这个每天都要喝一次。”
少年接过药水，他的袖口挽起，那些疤痕很清晰地暴露在女孩的视野。
“你怎么烫到手了？”
“没事，刚刚接热水不小心。已经涂了药膏。”
“不小心……”宋聿面色凝重，沉默了很久，轻声问道：“对这些疤痕很好奇？”
女孩抿着唇，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少年放下杯子，阖了阖眼，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开口：
“七岁那年，我拿着一个奖杯跑进我妈妈的房间里。我想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她，可是从那天起，她莫名其妙消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后来我爸领着另外一个女人进了家门，还带着他们之前生的一个儿子。”
“他们...他们虐待你？”陆芊芊心里咯噔一下，忽然想起童话世界里那些后妈，她试探性问。
“那倒没有。”宋聿笑了笑，“只是曾经最熟悉的家，我却变成了局外人。我找不到人来分享喜悦，找不到人倾诉烦恼。我再也没有体会到亲情的滋味，整个世界仿佛就我自己一个人。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人在无助的时候就会做出一些不受控制的事情。”
“我现在拼命学习，想变得优秀一点，再优秀一点。就是为了能让他们对我多关注一些。”
“听上去很幼稚是不是？”他划过一个苍白的笑。
陆芊芊瞳孔微微一震。
她没想到，平日里待人温和情绪稳定的少年居然有如此悲催的童年。
当时的他作为一个小孩子，却没人在意没人关照，内心世界该多么空虚！
精神虐待也算虐待，更何况正是需要父母陪伴的时候，妈妈无缘无故消失，爸爸又跟其他女人重组家庭，收到冷落自然会不好受。
他经历这种事情，还能这么优秀，真的很难得啊。
陆芊芊摇摇头，“不，你没有错，只是方式不对。”
“嗯，不对。”
“幸好我遇到了你。”
女孩眨动眼睛，心里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见到人迟迟不回应。宋聿艰难地坐起身，面上带着淡淡的病容，深沉而执着的眼眸中映出女孩的倒影。
“芊芊，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
陆芊芊一怔，忽然想起当时她抱着宋聿大哭，喊着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原来...他当时是听到了么？
“我……”
“所以，你当时只是害怕，害怕我死了对吗？”宋聿垂眸，轻轻叹气。
“没关系，我习惯了。”
陆芊芊咬住下唇，正想解释。
忽然，她看到少年眼尾泛着红，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怎么看怎么楚楚可怜。
刚刚想说的话被一时之间堵住，陆芊芊慌了。
“不是，不是的宋聿。”
“这种心理上的创伤其实你可以找心理医生，他们很专业的，能够帮你走出阴霾。”
-
“所以，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陆芊芊总觉得这句话很奇怪，但是说不上来。可他又要一直要强调这件事……
见到女孩还是没有回答，少年眼眶的泪水涌出，划过脸颊，无比脆弱。
“别哭，别哭了...”
“我...我不会离开你的。”
陆芊芊轻声安抚道，那双澄澈乖软的眼睛布满心疼和怜悯。
她单纯得可怕，仿佛主动走入狼群的羔羊。
“只是你得答应我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虽然我可能没医生那么专业，但是朋友的陪伴也很重要。作为你的朋友，你也可以随时随地找我倾诉。”
宋聿哽咽，点点头。心里却是坏笑如恶狼般的玩味探究。
......朋友。
何止是朋友啊，芊芊。
普通朋友会想抱你，想亲你吗？
普通朋友会想把你推倒在床，扒、光你的衣服吗？
宋聿想，每日每夜都在想。
他渴望有朝一日能够为她打造一个世界。他会用尽全力去爱她，哄她开心，让他成为她生活里唯一的存在。
至于刚刚说的那些话，宋聿早不在乎这些。
宋金南就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陈裴这种虚伪的女人他甚至不屑于理会。至于宋泊安，被这个疯子妈养成了废物。
这一家人，在他眼里都是垃圾。
-
陆芊芊手指颤了下，她轻轻抬手抚摸少年的头。
“乖啊...好啦，别再哭啦。你的手这么好看，可不能留下这些疤。祛疤膏不知道有没有用...等出院了试试，好不？”
可怜的少女还不知道他手上每一道疤痕都在述说，对她无处发泄的思念。
一道道的渴望。
一道道的占有。
一道道疯狂的极端的欲念。
“谢谢...芊芊。”
少年弯起唇角，冲着女孩绽开一个笑容。
像冬日里阳光细碎的光芒洒在地面，牢牢遮盖住纯净白雪下发黑、发烂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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