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症监护室待了48小时后，苏黛月在一个下午醒来。
护士通知赵昀的时候，他已经憔悴颓废的没有个人样。
他的双眼深深地凹陷进去，仿佛被岁月无情地挖空了一般。
那眼底浓重的乌青，宛如两团墨色的乌云，阴沉而压抑，令人望而生畏。
尤其是当光线从侧面照射过来时，那乌青显得愈发深邃，犹如两个无底黑洞，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吞噬进去。
再看他的下巴，密密麻麻的青色胡茬肆意生长着，其中还夹杂着些许黑色，看上去杂乱无章
。这些胡茬就像是一片荒芜的野草，毫无规律地蔓延开来，给人一种颓废和沧桑之感。
它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修剪和打理，就这样肆意妄为地展示着主人的疲惫与憔悴。
听到护士说苏黛月醒来的时候，他一股脑从陪护床上爬起来，更因为两天没吃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虚晃一下，差点又栽回陪护床上。
护士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赵昀摇了摇头，第一时间就往重症监护室跑，小护士只能跟在后面跑。
透过那扇巨大厚重的玻璃，赵昀看见医护人员在里面给苏黛月检查身体。
他们把苏黛月团团围住，赵昀只能不停的伸着脖子探头看，想要把她看的更加清楚。
她从手术室出来就陷入昏迷，医生告诉赵昀，她的全身多处骨折，包括她的大脑都受到了撞击，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来，也不确定醒来会是什么样子。
赵昀希望她醒过来，又不希望她醒来，如果她知道孩子没了，会是什么样的呢。
会觉得失去这个不属于赵行俭的孩子而感到解脱，还是会觉得再也没有可以跟赵行俭纠缠的条件了。
赵昀的心情复杂纠结痛苦。
一切趋于平静，医护人员逐渐散去。
赵昀也终于看清了苏黛月现在的样子。
她整个人还处于一种恍惚迷茫的状态里，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那里，人也瘦了很多，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也凹陷下去。
那个小生命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孩子彻底消失的时候，赵昀连伤心难过都没有时间，因为那时候苏黛月仍旧危在旦夕，他已经失去了孩子，不能再失去她了。
监护室里的苏黛月一双眼睛来回转着，想要把眼前的一切看的清楚。
当她的视线与玻璃外的赵昀对上之后，赵昀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结，他在等待着，等待着苏黛月痛恨到想要杀死他的眼神。
他无法逃避，必须接受。
而苏黛月在看见赵昀之后，竟然咧嘴笑了起来。
赵昀愣住。
双手撑在玻璃上，眯起眼往前贴的更近，他想要看的更清楚一点。
刚刚，她是在笑吗？
赵昀整颗心狂跳到快要蹦出嗓子眼一样，他的呼吸都急促起来，只有张着嘴才不至于胸闷气短。
慢慢地，赵昀看清了她的脸。
她是真的在笑，就像看见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一般的惊喜。
赵昀也看清了她那迫切的，想要喊出声音的嘴型
“俭哥！”
那一瞬，天地间都失去了声音，他眼睛里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赵昀看到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而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赵昀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
哀默大于死心。
他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剩下的只有惨不忍睹的废墟残骸。
医生办公室
赵昀双手紧紧攥住那个装着热水的纸杯。
整个人蜷缩着坐在医生的对面，肩膀因为情绪激动而剧烈颤抖着，这一切他始料未及，更是无法接受。
医生的话在赵昀的耳朵里碎成一片片，但他又不得不把它拼凑起来，去接受，去消化。
“目前看来是强烈的撞击让她暂时性失忆了，她下意识的把你当成了她记忆里最重要的那个人，所以才会这样。”
纸杯中的水泛起涟漪，整个纸杯在他的手心里都变了形。
赵昀极力克制的力度快要把牙关都咬碎了。
医生用官方却不失温度的话语安慰着“我建议家属不要刺激她，尽量以关怀为主，我相信总有一天患者一定可以恢复记忆的。”
“多带着她做以前你们在一起做过的事情，多让她去一些你们之前去的地方，这都是帮助恢复记忆很好的方法。”
赵昀慢慢抬起头，医生看见了一双潮湿通红的眼睛，他沧桑的脸上布满眼泪和痛苦
“她是不是连没了孩子这件事都不记得了？”
医生叹口气，舔了舔唇慎重回答“或许，她压根不记得自己有过孩子，这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良久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赵昀压抑而沉痛的哭泣声······
医生伸出手犹豫半天，最终重重落在他的肩膀之上，轻轻拍了拍。
——
筵席结束之后，贺涛和叶敏还有陈妈站在门口送走了一批批客人。
直到最后整个院子归于平静。
贺涛搀扶着累了一天的母亲回屋。
“今天累一天了，要早点休息，明天还有祭祀，说起来妈也有很久没有参加过了。”
陈妈叹息一声，充满了失落“是啊，不知道菩萨还记不记得我这个人咯。”
叶敏笑一声“哎呀，妈，你这么善良，菩萨神明一定会保佑你的，也会保佑我们一家人的。”
说着话，顾堇之和赵行俭从外面回来。
两个人吃完饭就要去镇上逛一逛，逛了也没多久就回来了。
赵行俭的双手都提着大袋子，袋子鼓鼓的，显然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哎呦，这两个孩子这是去大采购了啊。”
赵行俭自顾自的把袋子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分别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而顾堇之则坐在陈妈身边，直接端起叶敏倒好的一杯茶一饮而尽。
“我们刚刚出去给你们买了点礼物，毕竟在这住两天给你们添不少麻烦。”
贺博文第一眼就看见了赵行俭拿出来的各种大小的奥特曼玩具，兴奋的尖叫起来
“奥特曼，奥特曼，好多奥特曼，这是迪迦，这是赛罗·····”
小孩子记性不怎么样，却能把每一个奥特曼的名字记得清清楚楚，顾堇之听的直乐
“哎呀，博文能认识这么多奥特曼啊。”
叶敏也惊喜坏了“顾小姐，您也太客气了，哪里需要您给我们买什么礼物啊，这多破费啊。”
陈妈嗔怪道：“是啊，你给这孩子买这么多玩具，可把他惯坏了，以后他爸妈要是买不了可要找你负责奥。”
顾堇之不以为然“找我呗，买一辈子我也买。”
叶敏赶紧跟贺博文说“博文，还不赶紧谢谢叔叔阿姨。”
贺博文抱着一个足足有一米高的奥特曼不撒手，圆乎乎的脸上全是开心，咧着嘴“谢谢漂亮姐姐和叔叔。”
说完，客厅里的人皆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孩子，还会区别对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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