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外面雪势减弱。
江州城的环卫工作相当迅速，地面上已经几乎没有积雪。
只有冷风裹挟着零星雪花。
顾堇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手里提着装着检查报告的单子，快步往停车场去。
还等走到车前，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扯住。
拽的她惊呼一声，整个人跌进他怀里。
顾堇之本能的抬手就要打过去，却看见一双熟悉的装着愠怒的眼眸。
“时樾？你怎么在这？”
时樾面无表情，在她站稳身体之后，猛地扯过她手里的袋子。
顾堇之措手不及，慌乱和紧张奔上脸颊，急促的去抓他的手“不要！还给我，时樾。”
时樾借助手长的优势，轻而易举的躲过她的抢夺。
唰的一声，迅速从袋子里抽出那份检查报告，以及过往的在旧金山的那些报告都连带着一起掉出来。
卵巢—癌，二度。
患者伴有不间断的小腹阵痛，佐以布洛芬止痛药月余，效果甚微······
这些刺眼的字眼组在一起的时候，时樾眉心紧蹙，竟然觉得这些字他一个也不认识。
再次抬头看她的时候，一片猩红，难以置信。
顾堇之绝望的闭上眼，借此逃避他的视线。
“多久了？”
时樾的手用力捏着那张报告单，因为用力指尖惨白，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顾堇之无力的伸出手，眼神带着祈求“还给我，时樾！”
“我问你多久了?”他和她面对面站着，冷风吹的两个人脸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
时樾猛然爆发的一声嘶吼，让顾堇之的肩膀都瑟缩几下。
好看的丹凤眼里蓄满悲伤和倔强
“跟你没有关系，时樾，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顾堇之去拽他手里的报告单。
拽不动。
她瞪着他。
“放手！”
时樾没了往日里那从容温和的绅士风度，报告单被他扯过去，扔在地上，下一秒攥上她手腕，把顾堇之整个人都扯到眼跟前
凝视那双眼睛，语调带颤
“没有义务？顾堇之，你怎么能说这么无情的话，我就是你一个普通朋友，也有关心你的权利吧。”
雪花落到两人的头上，肩上。
顾堇之依旧咬着唇，面对时樾的声讨，她无言以对，自己最脆弱不堪的样子到底是被他看见了。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无人可以依靠。
“时樾，别逼我，我不想说！”
顾堇之妥协的放低姿态，双眸里是晶莹的泪水。
时樾的心开始密密麻麻的泛起疼，忽而想到很多年前，看见的那个明媚骄傲的顾堇之。
她的笑容曾经像耀眼的太阳，像璀璨的繁星。
现在，消失殆尽。
时樾闷哼一声，把她整个人用力摁进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双手牢牢箍紧她的身体在自己的胸膛里
顾堇之听见他的嗓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沉闷暗哑
“好，我不逼你，我不逼你，你别哭。是我的错，不应该质问你。”
顾堇之本来还倔强的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听见这话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衣襟，很快沾湿一片。
伴随着无法抑制的呜咽声。
时樾听的心都要碎了。
——
顾堇之开车回到云顶山庄的时候，赵妈也已经回来了。
保镖看见她提的一大袋东西，老远的就迎了上去，接过来。
不过是一些衣服包包之类的东西。
保镖纳闷的皱了皱眉：丝毫不理解这种冒着风雪也要出去购物的行为。
东西是顾堇之从沈琮溪的房子里拿回来的。
顺便把检查报告又都送了过去，目前看来，她那里还算比较安全。
赵妈很快送过来一杯红枣茶，又拿来顾堇之常用的一件披肩给她
“顾小姐，这是出去逛街了啊。晚餐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顾堇之接过红枣茶小口喝着，温热香甜的红枣茶很快驱走血液里的寒意，让她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声音低弱沙哑：“我没什么胃口，你看着做，我上楼休息一会，做好了放在那就行了，我饿了会自己下来吃的。”
“好，您先去休息。”
赵妈看着顾堇之面无血色的样子，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晚上要炖什么汤给她补身体了。
顾堇之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楼，随即把自己重重的扔在了床上。
看着落地窗外满是落雪的枯木树干，再次流下眼泪。
赵行俭，为什么我们会这样？
赵行俭，我想和你好好的时候，为什么老天都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赵行俭，为什么你不在啊······
“我如果积极配合治疗，是不是就可以痊愈了？”
“情况肯定要比现在要好，你现在会时不时的腹痛就说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老实告诉我，我配合治疗，能活多久？”
“不好说！”
不好说，不好说，不好说啊！
顾堇之的手紧紧攥住身下的床单，额角冷汗乍现。
她又开始腹痛。
“堇之，求你乖乖看病好不好？”
“我会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如果你不听话，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顾叔叔还有赵行俭。”
“堇之，我不想威胁你，可是，我不能看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时樾虽然说着威胁的话，但是没有一句不是饱含着祈求的意思。
那个时候，时樾只知道能不能让她喜欢自己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要她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只要她能活下去，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顾堇之蜷缩在大床上，身下的床单被揪的变了形。
手机在手边叮叮作响，似乎是有人在锲而不舍的给她发信息。
顾堇之睁开眼，颤抖着伸出手去够。
只一眼，就再次坠入无边地狱·······
周身再次被刺骨的冷意侵袭。
那一张张，赵行俭和苏黛月在温泉山庄的照片，此刻变成一根根钢针，刺进她的心脏和瞳孔。
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他们在漫天的风雪里，在温泉池里拥抱着。
苏黛月抬头亲吻他的唇，他的手握着她双肩。
赵行俭提着早餐站在她房门口，她扶着门框和他对望。
顾堇之看着看着就笑出声，笑着笑着就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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