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
灵予趁玉秀不在的时候，自己出了营帐，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只兔子，又找到一个水盆，哼唱着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童谣，一次又一次把兔子按进了水里面，每隔三息时间就会把兔子再捞出来，然后在它耳旁说上一句：“众生皆苦，归入真空。”
等到第三次说出“众生皆苦，归入真空。”时，那一直在挣扎的兔子突然就不动弹了，眼睛瞬间失去了神彩，心脏也不跳动了，已然成了一具尸体。
灵予又取了一只兔子，再次重复对它使用水刑，然后将它放在地上后，再把那八字真言念出，这次兔子并没有直接死掉，而是发狠撞向了一旁的树桩，撞得脑浆并裂，当场殒命。
灵予吸干了两只兔尸的血气，换了个地方，离那个树桩稍微远了一些，又掏出一只兔子，重复刚才的步骤，在水刑完后把它放在了地上，但这次它却没有撞向树桩，而是选择了自绝心脉。
灵予又进行了几次重复试验，已经大致能够确定这归入真空的效果到底是怎样的了。她坐在那个不知道撞死了多少只兔子的树桩上，手托着下巴，用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小脸，在心里开始总结这次实验的结果。
原来如此，所谓的自戮并非行为而是结果，即便没有自戮的条件，也会以自绝心脉的形式完成这一结果，但如果有进行自戮的条件的话，被施法的个体仍然会优先选择合理的手段来达成目标。而且不同个体对于痛苦的耐受程度也是不同的，像是老年兔子和幼年兔子就会比壮年兔子更难以承受痛苦，而且在同样是壮年兔子的情况下，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差距也是很明显的，最多的甚至能够承受六次水刑。
灵予做好总结，便准备在玉秀还没有回来时再窝到她的营帐里面去，却发现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居然有四个人躲在那里偷偷地看着她。
“小曲啊，咱家小姐是不是……”
李老五小声地对着身边的曲飞虹问道，自离开青苍城以来，小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得好陌生，好可怕。他记忆里的那个只会窝在家里不愿出门，遇到谁都会怯生生地笑着打招呼的小姐在这几天已经被那山寨中遍地尸骸的景象完全覆盖了。
曲飞虹摇了摇头，她在李府的时间也就这几天，对小姐最开始的印象还是在粥摊上。她第一眼见到小姐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邪祟光天化日之下就冒出来了，毕竟她身上的煞气实在是太吓人了，看到这么一个大恐怖之物在那里施粥，任谁都不敢相信吧。反倒是现在这个肆意杀生的样子更和她身上的煞气匹配，只不过小姐身上的煞气反而是消失不见了。
之前小姐浑身冒煞气的时候，青苍城里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人家家里两个金丹真人还没说话，他们又怎敢妄下定论呢。现在看着煞气几天就消下去了，大概只是因为小姐之前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才沾染上的吧。
“嘘，大家别说话了，小姐看过来了！”
李老六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四个人就齐齐蹲下身子，彻底隐藏在了灌木丛中。
他们这样自欺欺人的举动，灵予也没有在意，她现在的身体在血气的滋养下已经远超凡人，甚至能够比肩一般的小修士了，耳聪目明那自然不用说，灵予不单是发现了那四个人，连他们说的话也听得是一清二楚。
不过他们说就说去吧，灵予又不是没听过，小时候在家里的，那些人在父母出远门的时候，也会聚在一起避着她聊些闲话。灵予之前不会在意，现在更是不会，更何况那几个人是谁她也不清楚。
唯一一个认识的，就是自己招来的小红了，不过有了玉秀，小红什么的就不重要了，谁让她们两个角色重复了呢。
灵予心里想着，便把目光收回来了，继续迈步走向她和玉秀的帐篷。若是小红知道灵予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会大喊冤枉，她跟玉秀唯一的相同点也就是武功高强的凡人罢了。但小孩子就是喜新厌旧且蛮不讲理的，就算再有理遇到了灵予那也是没处说。
……
“真是不讲道理！”
玉秀抱怨的声音传入帐中，让灵予抓了把饴糖，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并没有兴趣去了解她为什么要抱怨。反正无论自己问与不问，玉秀等会儿都会抱着自己开始诉苦。
“呜呜呜，小仙师！”
灵予刚刚剥开糖纸，准备吃下去的时候，便被玉秀一把抱了起来，灵予手没抓稳，刚剥开的糖就这么掉在了地上，染上了尘土，这让灵予秀气的眉毛不由得皱了起来。
“那个镇南将军实在是太过分了，他给我们发的军粮不仅缺斤少两还混了不少沙子进去！”
玉秀将灵予高高抱起，把脸埋在了灵予柔软的肚子上蹭了又蹭，闷声抱怨道，声音带来的震动让灵予的肚子有些痒痒的。
玉秀说的话，灵予没听进去，反正玉秀抱怨这些，也不是想让自己给出什么好的建议来，灵予只需要“嗯嗯啊啊”随便应上几声表示自己在听就好了。只是想要有一个人能听她诉苦，毕竟这些话她是不能对这那些部下说的，以往都只能自己闷在心里，现在却有了一个小听众，能够让她肆意而言，不用再担心这担心那的。
不过玉秀也是有数的，抱怨一两句就差不多了，说多了也是惹人嫌，而且比起诉苦，她更喜欢搂搂抱抱这个又香又软的小仙师。灵予也很是喜欢玉秀这一点，不会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看在她一直在给自己投喂的面子上，她也没太多的反感。
比起玉秀的抱怨，灵予却更在意那掉在地上的饴糖，她自己是不会吃掉在地上的东西的，但那块糖实际上也不算脏，只是掉在了一张虎皮毛毯上，而且这可是自己亲自动手剥开的糖，这么掉在地上，可实在是太浪费自己的劳动了。
念及如此，灵予膝盖跪在玉秀的肩膀上，抱住她的脑袋，在她视线看不见的地方，用外放的血气将那块糖给勾了起来，捏在了两指之间，然后就把它塞到了玉秀嘴里。
“我听别人说，吃甜的东西心情就会变好哦。这是我亲手剥开的糖，就便宜你了。”
灵予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玉秀的眼睛，满满的都是诚意。
玉秀开始不知道被灵予塞了什么进去，只觉得嘴里突然多了些甜味的，下意识地想要吐掉，但现在听到了灵予的解释，反而感动，险些喜极而泣。虽然照顾灵予是她自己想要这么做，但这几天的劳动居然也得到了回报，又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
“小仙师，小仙师！”
玉秀抱着灵予转了几圈，兴奋至极。但灵予却被转的有些晕了，这也许就是她把掉在地上的东西喂给玉秀吃的报应吧。
“停！”
灵予把自己的身子糊在玉秀的脑袋上，这才终止了这可怕的刑罚，如果在这样转下去，她都害怕会有人在她的耳边念诵那八字真言了，说不定在这种痛苦的作用下，她也要跟那些小兔子一样了。
玉秀把灵予放到了床榻上，自己坐在她的身边，笑眯眯地喂灵予吃着她让人从山间摘来的野果，那野果灵予也不认识，但吃起来很好吃，酸酸甜甜的，让人越吃越想吃。
但这种果子却不能多吃，吃多了就会拉肚子，特别是空腹的时候，绝对不能吃它。之前的灾民就是这样，吃了这种果子，腹泻死掉的数不胜数。也是因为如此，这种果子才没被人吃光。
说实话，灵予也有些好奇，玉秀是怎么在这种大灾年里找到这么多在凡间称得上是奢侈品的零食给自己吃。不过她不说，灵予也不会去问，吃到自己肚子里的就是自己的了，其他的事，哪管它洪水滔天。
“你一直为什么一直叫我小仙师？”
趁着玉秀停止投喂的时候，灵予问出了她这几天一直有些介意的问题。
一开始的时候，玉秀是称呼自己为仙师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仙师前面就多了一个小字，让灵予很不高兴，但她也不是喜欢交流的人，什么事都喜欢闷在自己心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今天突发奇想，才把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玉秀听到灵予这么问，心里有些苦涩。开始叫灵予仙师，那是她敬重仙人，后来觉得跟灵予熟了，看她也没什么仙人样子，又是个小孩子，就想要称呼的亲切一些，才在前面加了个小字。后来灵予一直不告诉她自己叫什么名字，这个称呼才一直沿用了下来。
玉秀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灵予不告诉她名字是有什么想法，她这么直接去问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唐突了仙人。灵予知道了玉秀心中所想，也是颇为尴尬，只要没人问她，她一般不会主动说话，而且相处了好几天，她在潜意识里都已经认为玉秀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嗯……我姓李，名灵予。自天地开，灵气便充斥在了天地之间，为世间带来了成仙之机，世人将灵气视为天道对世间生灵的赠予，我的父母便因此将我命名为灵予。”
灵予开口说道，声音有些磕巴，她还是第一次对别人介绍自己名字的由来，之前都是听父母把她介绍给一个个不熟的大人，现在让她自己把那些话重述一遍，却让人感觉有些害羞。
她固然可以直接向玉秀单单报出自己的名字，甚至是什么也不说，这才像是她会做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因为之前模拟中那些文字的作用，让她不由得，想让这个一直在照顾自己的人，知道她是谁，而不是直到最后，连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玉秀很是惊讶地听着灵予做自我介绍，她之前从未想过这件事，虽然只跟灵予相处了几天，但她已经看出了灵予是个很怕麻烦的性子。能够让灵予自觉进行自我介绍，玉秀十分感动，她觉得或许自己在灵予的心中也占据了一席之地了。
但仔细听灵予的话，却让玉秀心中有些失落，灵予的话让她想起了两人的身份，她是仙人而自己是凡人，仙凡殊途，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分别，再也不见了。灵气是天道给予世间的赠予，但这里却是凡间，并没有接受这份赠予。
她其实心里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或许是因为在这人生困苦时，她便将这从天而降的小仙师看成了她黑暗中的灯火；除了灵予之外，玉秀现在也不知道谁值得她信任了。有些人，无论你付出再多，立下再多功劳，他也只会因为一句功高盖主便将你背叛；反倒是超脱世外的仙人，因为不在乎凡人所想，才能将心中的一切想法都对她全盘托出。
而现在，她或许又错了，这超然的仙人也会因为自己的小恩小惠便将信任交予自己啊。可是，那又能如何呢，终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玉秀的手紧紧握住，剪得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留下八个月牙状的痕迹。她感到不甘，不甘与灵予就此分别，虽然只有几天，但她似乎已经将灵予视为了自己的亲人，这世间仅存的亲人。
但灵予接下来的话，却让玉秀的不甘瞬间烟消云散。
“我家在青苍城，离这里不算太远，几天就能到，但青苍城被阵法覆盖，只有有仙缘的人才能看到青苍城，所以你应该是不知道那里。不过你遇到了我，也算是有了仙缘了，等我回去的时候，也可以带你去青苍城看看。”
领一个没有仙缘的凡人进入修仙界是一件违规的事情，虽然并不是没人做过，但若是被七宗的人发现，也免不了一顿责罚。可灵予还是不自觉地就把邀请的话语说了出来，或许是不小心忘了这个规矩，也或许是故意不小心忘记的，但她说出了口，也决定会这么做。
她们似乎都有些太孤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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