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非，今天晚上我们喝鸡汤。”乔薇尼笑着对眼前胖嘟嘟的六岁小男孩说。
小明非一听，顿时喜笑颜开，“那太好了，那种肉饼真的很难吃，很难吃，还是妈妈炖的鸡汤好喝！要是天天都能喝鸡汤就好了！”
路明非今年才六岁，而他的妈妈却四十六了，父亲也已经四十八，这对夫妻可以说是老来得子。小明非长得像妈妈，鹅蛋脸，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只有嘴唇和下巴有一点父亲路麟城的痕迹，漂亮得像个小女孩。
乔薇尼笑了笑，拉着自己的孩子，走向回家的道路，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只新鲜宰杀的珍珠鸡。因为“避风港”需要严格地控制生态平衡，养殖的鸡数量也有限，他们的配额是一个月一只，路明非这孩子每个月都眼巴巴地等着那一次吃鸡肉的机会。
每次看到孩子把鸡骨头都嘬干净的时候，乔薇尼就有点后悔，心说为什么要相信路麟城那个狗东西的话，来这个冰天雪地受苦？要是在外面，孩子天天都能有新鲜的鸡肉吃，至于馋成这个样子吗？
你说说，四十年前大家家里都穷，吃不上肉，可是改革开放三十多年了，顿顿吃肉都没问题，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孩子吃那种狗都不吃的人造肉饼？
乔薇妮将孩子送回他们两室一厅的小公寓，孩子乖乖开始写作业，她就在厨房里处理那只鸡。乔薇妮当年也是混血家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是在这冰天雪地待了一段时间后，也学会了做饭和操持家务。像珍珠鸡这样珍贵的食材，怎么可以浪费掉？
她一个人用菜刀剁鸡肉的时候，那种奇怪的幻觉又出现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的明非应该是个女孩才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而不是六岁的小男孩。她记得那个孩子小时候长得不漂亮，有一张路麟城的方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后来渐渐长开了，变成了一个圆圆脸的小女孩。
之所以她感叹女大十八变，主要是因为他们这对夫妻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女儿身边，三四个月才能见到一次，一次也就陪她一两个星期。
等等...不对啊，他们已经搬来并在这个冰天雪地定居了十二年了，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怎么可能会有一个长期在外无法陪伴的女儿呢？要是真算他们跑来跑去的日子，那也应该是差不多十八年前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她拼命想要努力回忆，想要记起更多的细节，可是每当这个时候，就感觉颅腔里一阵阵刺痛。
她下一刀落空了，重重地剁在菜板上。
她摇摇头，感觉自己的记忆大概是真的出了问题，也有可能是在这种荒凉的地方待久了没有见到太阳，心理存在一些障碍。她应该去找杜登医生看一看，也许开点药就好了。
去年冬季的时候她就犯病过一阵，这几年越来越严重，有着很明显的季节性，果然北极圈内就不是人该待的地方，那些俄罗斯的糙汉当然没问题，但她本来是应该生活在温润的江南水乡的女人，在这里水土不服了。
“妈妈，爸爸怎么还不下班啊？”在她从路明非的房间里，传来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
“你爸爸应该还在加班，最近他们的项目出了点问题，他比较忙。”
她并不特别清楚丈夫这个副委员长的工作究竟是什么，这座“避风港”还有很多秘密，很多项目保密程度都相当高，不过也不需要向一个孩子解释太多，只需要说工作忙就好。
提到路麟城那个老混蛋，乔薇尼又是一阵头疼。她不敢告诉自己的宝贝儿子，他们的婚姻已经岌岌可危了。
就在不久前（或者是很久之前，在路明非刚刚出生的时候？），他们曾经爆发过激烈的冲突，因为根据“避风港”的规则，一对夫妻必须要生育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孩子，这样才能保证人口的持续发展和基因多样性的传承。
但是乔薇尼本来就老来得子，再生一个已经不可能了，完成不了指标，这对夫妻的资源就要相应缩减，否则路麟城一家的配额，应该是一月两只珍珠鸡，而不是一只。
路麟城觉得再生一个孩子不难，但是那是女人生，又不是他这个男人生！
她不愿意告诉自己的儿子，他的父亲在外面和女秘书乱搞，想要生下更多的孩子，传承他那狗屁“优秀混血种基因”。路麟城觉得世界末日为了人类的繁衍，牺牲一下自己多生几个孩子是合情合理的，但是乔薇尼可不管这些狗屁，她只知道丈夫在外面偷腥！
（而且，她不应该本来就有两个孩子吗？不对...她肯定只怀孕过一次，这一点她不会记错，她只有一个孩子，她不可能有两个孩子，路明非就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出来的...）
“哦...”路明非听起来有些失落，点点头说。
......
“杜登医生，我的老婆一定是太思念那个死去的孩子了，这样不健康。”
路麟城对这位德国医生说，他已经不再年轻，五十上下的年纪让他两鬓斑白，他的语气听上去真像一个好丈夫，如果不提他几个小时前还在和女秘书滚床单这件事。
“我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激烈，这都六年过去了，她还在为这件事闹腾，甚至连被删除的记忆竟然都恢复过来了。所以还是要麻烦医生再想想办法。”
“这是很正常的，路，”杜登医生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女人，用冰袋捂着肿胀的右眼，“女人总是感性的，你让她们彻底忘掉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那几乎不可能。”
“我所做的也不是让她遗忘，完全的遗忘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将它们深埋在潜意识里，而催眠也需要被催眠者的高度配合。”
“那就麻烦医生您了，下次我给您送一个漂亮乌克兰姑娘来！”路麟城笑嘻嘻地说。
本来杜登医生还有些抗拒，但是一想到漂亮的乌克兰姑娘，也不想自己这把年纪还有没有消受的福气，便直接答应下来。
“路啊，我这次可以帮你，但是催眠你老婆忘记自己的孩子这件事，还是太残忍了。失去孩子的母亲都会伤心，这时候你这个当丈夫的怎么能这么冷酷呢？这种事需要夫妻齐心协力地面对啊！”
路麟城有些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其实我有和乔薇尼好好聊，但是这个女人你也看见了，软硬不吃，还喜欢打人，撒起泼来无人可挡，你叫我怎么和她耐心聊这件事？”
“要是我真能把道理和她说明白，至于这么费劲吗？”
在杜登医生对乔薇尼进行记忆修改，小心翼翼地清理掉那个已经死去的女儿的记忆，再把怀孕的回忆打碎，和那个新的、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孩子的记忆混在一起，让这个可怜的女人误认为那个不是她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她唯一的亲生儿子。
说实话，这样做还是太过残忍了，杜登真心觉得，路麟城这家伙有问题。
而此时，路麟城在外面抽烟，整个人都非常烦躁。
他早就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爱上乔薇尼的了，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喜欢这么一个泼辣的姑娘，江南水乡的女人难道不应该温婉善良吗？怎么偏偏她是个泼妇？
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那个克隆体脾气更加好，只可惜克隆技术水平有限，那个克隆体活不了多久，只能帮忙生下那个真正的乔薇尼打死也不愿意再生的孩子后，就快速衰老死去。
看看，他当初多么深情，为了他们这对夫妻能有一个孩子的配额，哪怕找上面的人求情弄来一具克隆体代孕，生下真正具备他们夫妻血脉的孩子，也不愿意抛弃她，再找更年轻更漂亮的妻子！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可是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冷淡呢？
他真的一点都不懂这个老女人，有的时候他真的很烦她，恨不得一枪把她崩了！
他当初为什么会娶这种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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